第83章 子弹射出的速度，是秒速三百米
月璃音反握住枪把，低头看着它漆黑的空洞洞的枪口，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啪嗒。
里面没有子弹被发射出来，这是一记空弹。
尽管无事发生，此时，他握住枪把的手，却有些颤抖。
并不是因为庆幸自己没有被子弹射中。
而是
“好了，这下又轮到我了。”
视野里伸过来一只熟悉的手，抓过了他手中的枪。
月璃音下意识地收紧了手中的力道，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他又松了手，任由他的哥哥把它拿走。
他的哥哥在这里害了很多人的性命，理应受到应该有的惩罚。
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法律流程的束缚，所以只能选择私刑。
但是到了现在，他却突然无法自己亲自下手。
之前在那座活过来的大楼里，慕笙问他，那个有着旧钢琴的房间对于他们两兄弟具有非凡的意义，他还能毫不犹豫地毁掉它吗？
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因为那只是一个仿制品，并不是真正的那个房间。
就算真的是那个房间被原模原样地搬过来，也依然没有犹豫的理由，因为那终究只是一个房间，一个摆设罢了，他们需要从大楼里出去，就必须要那么做。
在来时的路上，慕笙又问他，如果在这里为非作歹的幕后真凶真的是他的哥哥，他会不会选择包庇他的亲生血脉。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即使是亲生兄弟，也不能对他的罪恶视而不见。
自从他觉醒了神通，他就变得越来越淡漠，他原本以为，曾经帮助哥哥的作为，只是考虑到需要哥哥去继承家里的事业。
但是，他犹豫了。
举棋不定的时候，就把一切都交给命运。
手枪里的弹匣里只有一颗子弹，他让慕笙随意转动弹匣，这样，所有人都不知道，扣动几次扳机之后，枪口中会有能够结束一切的子弹射出。
介于弹匣的容量是七发，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只需要三个回合，就能揭晓最后的结果。
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的他，也要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参与这场命运的轮盘？
因为他无法原谅犯下滔天的罪行的哥哥，也不能放过包庇罪犯的自己。
如果命运选择了让他死去，他就不需要在那两者之间做下选择。
现在，轮盘已经进行了两个回合。
第三个回合，属于月璃音的子弹并没有来到。
最后的结果，就在月伤离的手中了。
如果手枪依然空枪，那么命运的轮盘将会在第七发转向死亡，将他带走。
但如果反之
他的视线跟随着那把离开的枪，看向了月伤离，他的哥哥。
接过枪之后，月伤离圈住手指，让手枪在他的手上转了一圈，就好像在把玩着孩童的玩具。
他看着他渐渐地把枪口对准他自己，这一途中，却又突然停住了。
“其实你看得到的，对吧？璃音。”
他依然姿态悠闲的坐在办公椅上，将手枪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
看得到什么？月璃音想要问，但在此刻，他注视着他和自己同出一辙的湛蓝色眼眸。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改口？你之前都是叫我rain的。”
在进入联盟之后，他的名字就是月璃音，没有人知道他原本的名字，其实那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哥哥则是一直称呼他的原名，不过，他们之前都是使用洋文交流，突然穿插一个社稷语发音的名字，未免也有些奇怪。
只是称呼而已，倒也不需要在意，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也从来没有让哥哥改口。
但是他在这时改口了，这是他第一次在他的口中，听到这个别的人叫他的名字。
“毕竟这是你最亲爱的老师，给你改的名字。”月伤离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意义不明的笑意，“这时候机会难得，我就想试试。”
“”
“你问我其实看得到什么？”
问题问出去，其实月璃音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你看得到的，这把枪的命运，你我的命运。”
他说着，再次拿起那把枪，双手捧起，对准了他自己的心口。
“”
他说的对。
月璃音知道，即使他让外人随意转了若干次弹匣，即使他们都没有理由知道弹匣里面的情况。
但他本能地就能感觉到与自己相关的，所有的事物的活动轨迹。
所以，即使他并不知道第几次扣动扳机会射出那唯一一颗的子弹
他也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要在这会争个你死我活，不是吗？”
月伤离又说道。
“世界已经毁灭了，现在的我，无论是死是活，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
“你是在求我放过你一命吗？”
月璃音问。
“如果我说是呢？”
“”
“如果你真的不想死”
那其实他也
“别再信任你的老师了，”
月伤离却打断了他的话，与他之前同样地，低头注视着那漆黑的空洞洞的枪口。
“他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
他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轻轻地挪动。
时间好像在此刻变得缓慢，而月璃音清楚，时间并没有变慢。
他突然伸出手，向他的哥哥手里的那把枪伸出手，在那把枪的扳机即将要被彻底扣动伸出手。
但是他清楚，时间并没有变慢。
砰！
深藏于地底的地下室，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很安静。
在此刻，响起了一声枪响。
“”
枪响之后，只剩下了沉默。
月璃音僵在了原地，久久维持着微微低头的俯视的姿势，伸出去一半的手也停在半空，看着鲜红的血液，慢慢地从身下的那具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身体之中流出。
然后，一滴一滴地顺着办公椅，滴在了地上。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回到了哥哥被绑架，快要被撕票，他及时赶到了现场的那一天。
不同的是，此刻耳边的世界很安静，没有哀嚎，没有机关枪一连贯射击之后吹出的白烟的轻响。
只有一滴一滴的血液，逐渐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命运选择了带走他的哥哥。
这是他的哥哥罪有应得。
扣动扳机的过程只需要01秒，等待里面的子弹从弹匣中射出也只需要01秒。
在那加起来总共02秒的时间里，月璃音已经忘记了他想到了什么，他的记忆在那02秒之中进入了空白期。
02秒，也许不够他完全把那把枪夺过。
那够不够他把枪推开，让枪口对准的方向绕过要害呢？
这一切，月璃音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因为，这些事物的秩序，本就都可以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的哥哥也清楚这一切。
他弯下身，在那双涣散的失去了神采的湛蓝色眼眸里，看到了自己同样面无血色的脸。
身下人衣服上光洁的金属纽扣，也反射着他的脸庞。
从那失去了温度的手中，月璃音收回了那把手枪。
毕竟这把枪其实并不属于他，慕笙已经在先前离开了，之后问过他的态度，再决定这把枪的处置吧。
月璃音离开了，除了查看了地下室里留存的记录，没有动任何东西。
他走进了电梯，关门离开，回到了教堂。
教堂里模样依旧，只是因为已经到了晚上，灯光亮了起来，照耀着每一具快要因为腐烂而无法维持原本的祈祷的姿势的尸体。
月璃音捡起了地上的那一本悼词，看了一眼，又把它轻轻放回了那倒下的牧师的手里，然后重新启动机关关闭了暗门。
被命运的轮盘击中心口的人，好像并不是只有一个。
从出来到现在，他都感觉在他的胸腔之中跳动的那颗心脏在微微地发疼。
明明只是一颗负责维持他的生命体征的心脏罢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的感同身受吗？
月璃音拔出金剑，用左手柔软的掌心，抵住锋利尖锐的剑尖，然后穿刺而下。
贯穿的伤口留下鲜红的血液，手上的疼痛让他暂时忽略了心口的异样。
如果哥哥还活着，在这个时候也会感觉到痛吗？
走出教堂，他远远地看见，慕笙和他的同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他向他们走出，背着教堂的光的方向，从光明走向黯淡。
“璃音？事情都解决了吗？”慕笙看见他，主动向他问起。
然后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说出的称呼似乎太过于熟络，他又有些尴尬，“啊，我之前听你说，你的朋友都这么叫你”
“没关系，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月璃音说道。
慕笙目光向下，看到了他鲜血淋漓的手掌。
“你受伤了？是和你哥起了什么争执吗？”
“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
因为知道他身上还带有可以恢复伤势的九梦衍牌叶子，慕笙也没有再追问，倒是身旁的慕月扒了扒他的肩角。
“慕笙，我也要你单叫我的名字。”
“哈？只叫一个月字不会有点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