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回忆：沉底的海水在静默地流淌
在莱克星顿跨越人类的一小步极限的那一日，人类也看见了那高于人类的，曾离开地球又重新回到了人类的视野的。
从此，人类的未来掀起了新的篇章，掀起前所未有的登月热。不是出于对星空的向往，而是着迷于在那古老的社稷源远流长的神话中，那些仙人所拥有的凌驾于人类现有科技水平之上的仙力。
然而登上月球还需要人类的科技。
在接下来十年的筹备中，一位富豪献出了所有人都会为之疯狂的巨额财富，换来那一次登月火箭为他额外添加一个座位。
富豪的家族在世界大战中发家，在战争之中累积了财富，直到他这一代，他厌倦了战争，厌倦了让他家世显赫的资本，厌倦了权力争斗的漩涡。
月中仙人的出现，让他产生了浓烈的好奇，谁都幻想过，如果有凌驾于人类的强大未知力量的出现，地球的秩序又会因此有怎么样的改变？
带着那样的心情，他坐上了火箭，前往了那颗在人类诞生之初，就已经早早悬挂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的月球。
然而让所有计划参与者都没有预料的是，火箭登陆月球之时发生了意外，使火箭坠毁。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的真空之中，就像在海洋中沉没，寂静，窒息，失去一切生机。
在富豪万念俱焚绝望之际，他发现他好像其实并没有那么厌倦他的人生，即使他曾认为他的人生失去了所有的乐趣，但在濒死的这一刻，他却又是那样的不想结束自己的人生。
于是在那个时候，他被一个仙人所救。
那时候的邂逅简直就像是美人鱼的童话，区别是即使他在地球上是坐拥着多少财富的富豪，在仙人的眼里也都不值一提。但他还是在那无水的失重海洋中收获了一生中的挚爱——
这是在数年之后，月家的双胞胎从老管家的口中，听到的有关于他们的父亲与母亲的故事。
他们的父母相爱的经历成为了世人称道的佳话，但在他们的成长之中，并没有父母亲们的位置。
那时候，伴随仙人回到地球一同出现的，是被称为异常的奇怪灾难，为了应对那些灾难，父母的身影逐渐在他们的眼中失去了踪影。
在大量佣人与家庭教师的陪伴之下，兄弟俩并不孤独，直到他们中的其中一位继承的他的亲生母亲的血脉开始显现。
双胞胎之中的哥哥，原本叫做“sunny”，但由于自己那死在了社稷的弟弟非要早就改作了社稷的名字，便也只好为自己取一个社稷的名字，以方便在社稷行动。
月伤离，这名字一听上去就充满不祥的预兆，但这个名字的出现之后，不祥的事情也早已发生。
他记得在他和弟弟还在小学年纪的时候，大概是八、九岁的样子，他的弟弟就展现了异于常人的天赋。
只翻看过一遍的书，他能够一字不落地背下来，甚至能够记得每一页每一行字的排布。听过的曲子，他能够使用相同的乐器弹奏得分毫不差。无论家庭教师向他传授了什么，他都会很快将教授的内容重复地掌握在手里。
问起他是为什么能办到这样的事，他只是觉得他眼中的事物都像是一段起伏的函数，而他不过是记下那段函数，然后将那起伏的方式重现下来。
在还不知道他其实是继承了亲生母亲的血脉，自然而然地使用了名为“秩序”的神通的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绝对的天才。
自己的亲生弟弟是那样的耀眼，但作为哥哥，付出再多的努力，在他的光芒的遮掩下，都是那样的黯淡。
“sunny少爷，你太让我失望了，相比起你的弟弟，你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如果不是有着一样的相貌，我几乎要怀疑你们是不是从同一个女人的子宫里爬出来的？”
“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反省！明天等我再来的时候，我要看见你已经写出了让我满意的解法！记住，你再不努力，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继承人的机会被弟弟抢走！”
久被佣人忽略了打扫的漆黑的房间，他摔倒在里面，投下外界的光线的门也被重重地关上，只剩下留给他一个人的黑暗与死寂。
他们家有好几位家庭教师，但有两位分别承担了他与弟弟的主要的教导者。
看着自己的同事手下的学生是那样的出类拔萃，那位家庭教师在嫉妒之余，是对他本人手下的学生产生的愤恨。
冰冷的房间里，窗外是墨黑的夜色，今天晚上是一个该死的阴天，重重叠叠的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月亮，那曾经他们的母亲待过的地方，让屋里没有一丝光。
他并没有摔伤，但他站不起来，坐在被灰尘覆盖的地面，被无形的黑暗包裹，回味着被无形的言语的利刃刺伤的伤口，就在那黯然神伤之际，门再次被打开了。
微弱的光线逐渐放大，最终在习惯了黑暗的他的眼中成为了刺眼的太阳，月璃音推开门来，披散的金发正如阳光般闪耀。
“哥哥。”
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扶起地上摔倒的他，用柔软的手帕擦拭他身上沾染的灰尘。
“你有受伤吗？”
“”
他没有受伤，但是已经有了比身体受伤还要痛苦的伤痕。
月璃音点起灯，检查了他的身上并没有受伤，他关上房门。
“你的家庭教师，我已经跟管家说把他辞退了。”
“”
他看着他的背影，并不理解他的这位天才弟弟说这话的用意，不知道他会不会隐藏着什么意图。
“我们家不需要反咬主人一口的仆人。”
月璃音转过身面对他，他的神情依然淡漠，话语里也没有语气的起伏，自从展现了那些无与伦比的天才天赋后，他似乎失去了情绪的波动。
“你早该辞退他的，哥哥。只有你刚才被关进了这里，我才发现他一直在那样做。”
“”
他知道，明明那位家庭教师并没有资格嘲讽他，就算不论雇佣的关系，他也不应该有那样做的权力。
但一直被月璃音的光芒遮掩下的他，却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月璃音还在注视着他，湛蓝色的瞳孔与他同出一辙，却在此时一双眼眸古井无波，一双眼眸水光闪动。
与光芒万丈的弟弟比起来，他就是沉在无底的深渊下的一团泥巴，不断地下沉，再下沉。
“这是他刚才要求哥哥做的题目吗？”
月璃音捡起那同样被丢弃在地上的笔记本，尽管被粗暴的丢到地上，它还是保持着翻开的那一页。
他低头看去，上面的却不是什么数字公式的组合，而是一长串的文字。
那是月伤离的日记。
他在上面写下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声。
老师嫉妒弟弟的老师可以那样轻松，只需要把要教的内容演示一遍，弟弟就学会了。
但我又怎么不是。
我很努力了，但还是追不上他。
我为什么要存在。
“”
月璃音为什么要捡起那本笔记本，是想为了他教他解题吗？
无论如何，却是让他看到了他的心声。
他的心底一直潜藏着的深深的阴暗。
人下潜到五米以下的水底，就会开始感受到来自海水中气压的压力。专业的潜水员可以再下降到二十米以内。而当下潜的深度超过四十米，水的压力就会挤压人的身体内部的血液循环，可能对人造成伤害。
与之前那位家庭教师言语中的无形的尖锐的利刃不同，月璃音就像海水，随着他在深海中下沉得越来越越深，来自海水中的压力就让他越来越窒息。
直到最终会被巨大的压力，所挤压成一缕从海底升起的泡沫。
消散。
但在这一刻。
幽暗的深海投下了一束光。
“我记得我跟哥哥说过，我之所以能很快学会那些事情，是因为那些事物，在我的眼中都像是一串函数。”
月璃音放下他的笔记本，边说道。
“现在我想，或许那是一段‘秩序’，更能概括它们。”
“我能够重现那些秩序，也能改写那些秩序，把一个事物的秩序，换成另一个事物的秩序。”
陈旧的房间里，中间摆着一架钢琴，也是好久没有清理保养过，上面覆盖着一层灰尘。
他将那些灰尘拂去，展开钢琴，滑过琴键，发出一连串清澈的琴声。
虽然这些琴键已经沉寂了太久，与岁月沉淀的灰尘太久，但也依然没有失去它们应有的音调。
“哥哥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他轻声发问，指尖触过琴键，一曲旋律在他的手下流淌。
那旋律充满悲伤，音调不断地沉浮，总体是下沉的滑音，就像曾经的月伤离，在海水中不断下沉，直到头顶漆黑的海水遮去了太阳，从此再也看不见任何的光亮。
“我一直忽略了哥哥的心情。”
一曲终了，停下弹奏，月璃音放下手，再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