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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百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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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二人絮絮叨叨说完一个时辰过去了,沈司敌困得要命,趁着这股暖意沉睡过去。沁灵比他睡得早,西边日头又出得比安平晚一个时辰,生物钟不允许他再赖床,在曙光将现时起身穿妥衣物下了地。

    推门出去文良又在守夜,沁灵早就同他说以后这一项可以免了,但是他不放心主子,怕有吩咐时不在身边,便没听从命令。左今自然一如既往陪在他身边。

    沁灵拍醒蹲坐在地上的文良说:“文良,这里夜里如此冷,你就穿这一层?若病了还怎的听令?”

    文良一个机灵锤醒左今爬起身说:“主子,怎么出来了,待天亮还需两刻钟,有风快进去吧。”

    沁灵没听独自走下石阶,裹紧了氅衣朝外走。此营地地势较高,除了周边每五十米一个望楼外,还有个可以看日出日落的观景搂。沁灵登上去,呼吸着新鲜空气朝东望,远方莫不就是他日夜想逃离的地方。

    东方破晓,一道橘光乍然冲破横向云层恰到好处地散向天际,整片大漠笼罩在浑然天成的光晕之内,不刺目还能直然盯着那光跑。太阳要出来了,沁灵不要独自欣赏,他转身刚想回去喊沈司敌时,却看到了那一抹喜上眉梢的笑。

    沈司敌在他起身后就跟出来了。

    人拥着人,站在观景台最显眼的位置。此时二人心照不宣地望向远方,他们同旭日升起,同万物共赏,甚至用不着言语,通过呼吸便能想透彼此心中装着的是什么。

    身后西羌王宫的八角飞檐是一日当中最耀眼的时候。琉璃瓦片折射出的七彩阳光彰显了这王朝昔日的富足和辉煌。百喆渊几日前知道大曲五皇子将要来此地驻守时,就在天阶最高的地方日日驻足眺望。此时他持着双筒望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眸子异常深邃。

    “王爷,回去吧。”老名搀扶着提醒。

    百喆渊迟迟没有拿下望镜,顷刻间他讶然失声盯着侍从道:“老名,你快瞧瞧,今日观景楼上站着的换了几个人,不是莫将军。”

    老名不可置信地接过望镜瞧了一息,那风姿绰约的身影,似是年轻时的百蝶影,他呜咽着喉咙说了一声:“世子……”

    回到营房莫沿合同沈司敌交代近几个月西羌的所有财务收入支出与民间纠纷发生处理的情况。沁灵听不下去,那颗心一直随着百蝶影雕像吊在万丈高空,可雕像已毁,自己心中依旧不安定。

    沈司敌侧眸问沁灵:“还需要莫将军交代一下驻守细节吗?”

    沁灵迟疑须臾道:“此番一别,再见想必也是不容易了,避免再劳烦莫将军,那就请您事无巨细的以书面形式条条写清楚,如此尽事有个借鉴和凭证,我也好对照着实施。”

    莫沿合眼见回城之事计日可待,顿时兴奋不已问:“敢问五殿下,是否需要卑职领路去西羌王宫会见羌王,还有侯爷吩咐的马场一事……”

    沁灵望向王宫的方向摇了摇头,他不晓得自己该以哪种姿态面对那些有血缘关系的族人,他已经给自己定了性要恨,那就别再有怜悯之心。

    “去马场,大漠中玉珠和烈焰跑不尽兴,”沁灵说,“到了地方让侯爷瞧瞧,无其他差池的话就尽早动工吧。”

    莫将军应声吩咐下人牵来了骆驼,它们行动缓慢,沁灵可以仔细欣赏沿途并不算风景的大漠。途中经过一片棉花地,植被有的尚未挂上蕾子,有的零星已经出了絮。沁灵一路上琢磨着照理这片土地没有山丘没有沟壑,没有山脉更涉及不到天气不一,为何棉花秧子长得这般参次不齐。

    莫沿合看出了五殿下的疑虑,指着棉花地中的女工说:“今年这地真是遭了殃,老天爷阴晴不定不给赏饭吃,只能让这些女工盯着,但凡有出絮的就紧着采摘回来,若是晚一刻说不定就被雨水糟蹋了。”

    “怎的也不戴上东西,如此她们的手还能要?”沁灵问。

    “五殿下提醒的是,卑职这就吩咐人去给她们配上套子。”

    话刚说完有位女工仓惶间往队伍这边跑,莫沿合大喊保护五殿下,沈司敌警觉的从骆驼背峰飞跃而下护到沁灵身前,凌魂出鞘划过一线亮光,恰好闪过女工的眸子。

    众人将女工制服在地,杂乱的头发披散在其腰间,她拼了命抬起头却又听不清口中想喊什么,似是疯人,又或是有冤情。沁灵眯起眸子望过去同她双目相对时,倒吸了口凉气。沈司敌安慰惊慌的沁灵回头吩咐:“莫要伤人,我们赶路便是。”

    待到了马场呆了不到半个时辰沁灵就要返回营院,期间未再说一个字。沈司敌以为他受了惊吓,命人端来安神汤,喂完后就拿起折子挨着他坐在床沿。

    沁灵蜷起双膝窝在被子里,强迫自己不想路途发生的事,见过的人。可冥冥之中像是有缰绳勒着自己脖颈,愈发感觉喘不上气,他猛地爬起身魂不守舍地抓着沈司敌衣襟说:“逸尘,让莫将军明日就启程。”

    “怎么了灵儿,”沈司敌诧异,“这么急?他尚未交代完政事。”

    “连夜,让他连夜起草写薄子,写完就让他走好不好?”沁灵祈求,“好不好逸尘?”

    沈司敌放下折子扶沁灵坐上床榻,盯着眼前慌乱的人问:“灵儿,这是怎么了?”

    “让他走,避开耳目,我要找人……”沁灵失声哽咽:“我好像看到了百蝶影……”

    沈司敌把沁灵按进怀里安慰:“别慌,慢慢说我在听。”

    沁灵回忆:“今日棉花地那个扑过来的女工,凌魂光芒闪过那双眸子时,那眼神我看得清楚,甚至,我能闻到她身上同我一样的香味。”

    沈司敌回想起在泾州酒庄那一日,沁灵独有的嗅觉驱使他第一时间就发觉了乌禅的踪迹,他没有撒谎,他定是觉察到了某种异样。

    “我马上命令莫将军连夜整理薄子,明日一早让他启程,”沈司敌来回抚着沁灵脊背,“至于其他,且交给我,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大漠没有三声杜鹃,只有骆驼和骏马时不时的鸣叫声。沈司敌一夜没睡,盯着莫沿合整理完政务,天都没亮就送他起了程。

    沁灵没喝药身子愈发熬不住,恍惚间耳边骆驼群的嘈杂声越来越远。他环顾四周只身一人陷入黄色大漠,没有兵没有马,没有沈司敌,浑然天地是无尽荒芜。双腿陷到沙子中拔不出,喊出的名字连回音都没有。

    “逸尘……沈逸尘……”沁灵喉音涩滞,像堵满了沙子。他挣扎着要起身,四肢却像套了枷锁被捆得结结实实。乍然间一只冰凉不带一丝血色的手抓住了自己手腕,沁灵从睡梦中惊醒喊了声:“逸尘!”

    沈司敌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百蝶影。

    百蝶影泪如雨下死死抓着沁灵手腕,像十七年前她爬到宫门外那般,抓着将要被丢出去的婴孩,她认定这就是她的骨肉,就算已经分开十七年之久。

    沁灵被噩梦惊醒尚未缓过神,睁眼又被这副颓败的脸庞吓到,频频往后缩身子。他尝试平稳自己的呼吸却无济于事,他甚至不敢对上百蝶影的眸子。

    沈司敌上前拥着沁灵,想给足他勇气让他面对眼前这位“亲人”,可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不停要挣脱那双不带血色的手,口中喊着:“让她走,我不要见让她走!”沁灵承认这一刻自己败给了情绪,败给了仇恨,他在强迫自己不能放下。

    沈司敌担心沁灵身子吃不消,只能派人先把百蝶影带走。待他情绪缓和后说:“灵儿,我们不急也不气,等你何时情愿了,我们再谈别的。”

    沁灵不说话只是在沈司敌怀里又虚弱地睡过去。

    下人帮百蝶影从头到脚清理干净,岁月奈何不了她,那般仙姿佚貌犹如尘封数年的翡翠顷刻间呈现在世俗之中。茵犀香依旧萦绕在鼻腔,不同的是眉心红痣已经被人摧残成了一道烫伤。

    百蝶影被人下药毒坏了喉咙,现下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咽声。在屋内转了一圈没找到笔墨,她沾湿指尖在桌面写:纸砚,我要写信。

    下人拿来笔墨,百蝶影持笔写道:

    “孩儿,我是母亲。

    当年娘眼睁睁看着你被奸人抱走却无能为力去保护你,是娘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当年我被奸人偷送到这里时他告诉我你还活着,要让你带着仇恨去活。

    那一刻,娘就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虽然我们被奸人陷害,但至少留了条命,娘别无他求,只求我的孩儿安康无恙,长命百岁。

    孩儿,你爹不是恒昌,是百尽生。尽快去王宫投奔爹和阿公。

    娘。”

    沁灵再见到百蝶影时是两天后,他拿着信件,同沈司敌一同踏进她寝室的门。相对于两天前沁灵情绪平缓了许多,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释然又任命,他甚至不那么在意自己是谁的孩子了。

    沈司敌想打破现下如此尴尬的情境,双手奉上纸笔作礼道:“敢问皇贵妃,可否还有话要同五殿下说?”

    百蝶影接过笔墨点头,转眸看向沁灵,沈司敌安慰一番出去带上了门。

    沁灵默不作声,犹如被摄取魂魄般空洞着眸子,他想知道的太多,又痛恨出现在脑海里的每一个名字。他当然想同其他孩童那般尝一尝何为母爱,但在知晓自己身世又有了惊天动地般变化时觉着这份母爱实在是太恶心。

    虎毒不食子,不就是掩盖你水性杨花的说辞。

    这另人窒息的压迫感让沁灵一刻都待不下去,他骤然转身打算离去时被百蝶影握住了手腕,沁灵忍着脾气问:“你想同我说什么?”

    百蝶影慌着把纸铺开,喘息着持笔写道:“孩儿,母亲不求你原谅,但我死之前一定要将所有事实都告诉你,不要恨西羌,不要恨你爹和阿公。”

    沁灵瞟了一眼并未理会。

    百蝶影接着写道:“害死兴良帝的是沈震,给恒昌下断情散的是沈震,致使恒昌断了夫妻之情,断了父子之情下令将你我二人置于死地……”

    扎眼的“沈震”二字直然闯入沁灵眼眸,他后倾扶着桌案说:“不是……你在说谎……陇国公何苦于此,是归隐占卜我为煞星才致使父皇做那般决定……”

    百蝶影落了泪,把住自己颤抖的手继续写道:“不是,孩儿……当年西羌同大曲征战沈震嫡长子命丧西羌骑兵马下,他本想杀死你阿公替嫡长子报仇,可阿公为了羌族百姓免遭苦难就提出了和亲把我送到安平,如此兴良才留得阿公一命留得无辜百姓一命。沈震心怀恨意,报仇不得就肆意祸乱宫廷……”

    沁灵已经惊到语无伦次,他瞪着眸子问:“既然为了报仇那他为何又让你我苟活于世,为何!”

    “他想把你养大以世间最残忍的方式杀恒昌屠母族,他毁掉了我的红痣,毒哑了我的嗓子,让我在母族的土地受尽折磨也不能回家,他要将西羌族人皆为他的掌中傀儡,羌族就是他的眼中钉,为了报仇,全都为了报仇!”

    “不可能……我不信……”沁灵哭倒在地喊着,“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百蝶影字迹颇显焦急和潦草:“孩儿,你可知母亲被送入安平之时已经和百尽生定了婚约,我本无意随兴良,可老天弄人,别无他法……百尽生是你爹,百喆渊是你阿公,不要恨他们……”

    沁灵抓起百蝶影落笔的宣纸闯开门一把丢到沈司敌身上,近乎咆哮喊到:“沈司敌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陇国公好手段,活着显然比死了痛苦……是我该死……我该死……”

    沈司敌顾不上看百蝶影写了什么,把瘫倒在地的沁灵抱回到床上才匆忙瞭了眼那些字迹。他以为兴良帝已经抵了沈风阁的命,他以为对沈震的怀疑也只是怀疑。这惊雷般的证据摆置到自己面前时犹如嗜血剜心,当年给山雀送毒的是沈震,想置沁灵于死地的是沈震,如此以往尽事都有了恰当的解释。

    沈震为了给沈风阁报仇,害恒昌,害沁灵,他不要让他们痛快死,他要让他们痛苦地活。

    恒昌服用了断情散,不仅使他失去了五情六欲,下令赐死百蝶影和五皇子,还产生了许多错觉整日被梦魇缠身。沈震扭曲的报复心理使其欲求不满,他悄然把二人救下来,留着他们日后同上官氏同西羌族人互相残杀。可天不助奸人,没等到沁灵长大,就被恒昌截走带回了宫中。沈震计划失败,发觉此子命留不得,千方百计以出宫为诱饵诱惑山雀给沁灵投毒,奈何山雀同沁灵是生死之交,他害谁都不可能去害沁灵。

    沁灵盯着沈司敌讪笑:“说到底,陇国公就是想让我做沈氏的狗,给我洗脑之后只听他一个人的,让我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去同血脉之亲互相残杀。可惜啊……在他没等到我长大将我养成其傀儡时,我就进了宫,他没来得及给我洗脑之前,我就提早知道了这些让他难以启齿的仇恨计划,是不是?”

    “灵儿……”沈司敌无言以对,沈震的罪过终于坐实,沁灵没错,沈风阁没错,沈司敌脑子一团乱麻,他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灵儿,我爱你,我爱你……”

    泪从沁灵眼角落下,他看不见了眼前人,耳朵也愈发听不清,他似乎成了一个精神恍惚的疯癫之人。他不看沈司敌,顾自地盯着头顶的七彩帐帘说:“我也爱你,爱你啊,怎么不爱,当初父皇也是这般对我母亲说的,最后呢,他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我呢,我又有什么错?陇国公把我母亲当了棋子,我成为了弃子,他让我们想活不成,要死不能。他牵制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他让我们做沈家的狗,让我拥护着你们去杀父皇,屠母族。这父皇,屠了也罢,那母亲呢……”

    沈司敌,你信不信虎毒不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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