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含沙射影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赵浮岚续写的“并蒂花”故事以唐朝诗人张籍的这首诗作为引子，主人公从双生菡萏，转到了高门妾室。
“大官人为了逾墙钻隙，每次都提前来到高门妾室的府邸，背着那对并蒂花送上特地准备的礼物哄贵妾开心。他深知，对方过惯了奢靡生活，不像那对并蒂花，金银珠宝便能讨好。”
“为此，他各处搜刮异国的珍宝和藏在坊间的有趣稀罕物，并将一本本春宫图、香艳话本子夹在里面，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等到并蒂花携手赴约时，又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只为引起贵妾的注意，诱使她继续来偷窥。”
“而在云雨过后，他不再像过去那般，匆匆离去，将疲累的并蒂花哄睡好，便衣衫不整地来到贵妾面前，或讨茶点吃、或借书看，总要磨蹭许久。”
“贵妾对他的行为心知肚明，不拒绝、不说破，与他保持着若近若远的距离，从不逾界，反而让彼此的关系暧昧旖旎。”
“不过旁人并不知情，只因二人始终在人前克己复礼，人后也只是互送秋波，没有肢体接触，就像风与树叶的关系，看似不经意地拂过，却动摇着树叶与树的紧密相连。”
“而大官人也乐在其中，享受着身体与并蒂花交融，心灵则与贵妾相通。”
“直到贵妾在跟府中另一名贵妾的争宠中败下阵来，她黯然神伤，亟需安慰，于是冒险让人传信与大官人，约他吟诗作对，闻香品茗。”
“大官人激动不已，可又犹豫不定，毕竟贵妾的夫君是他开罪不起的人物，他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影响前途，甚至是性命。”
“贵妾见他久无回音，更加凄然，遂把这首《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加以修改，再命人送去他府邸。”
“知君用心如日月，我亦思君如决堤。”
“然，这封信却被另一人截获……”
留下悬念，未完待续，再次勾起看客们的好奇心。
“是谁截获了贵妾的信啊？”
“她的夫君吧。”
“不见得，说不定是并蒂花姊妹中的一个。”
众人对最后一句议论纷纷，同时期待着能在明日看到新的故事，而非又像上回那样，没等来后续，却只看到疑似市舶司官吏行贿的含沙射影。
殊不知，并蒂花的故事也是在含沙射影，让当事人蹀躞不下。
“呵！好个赵浮岚，果然是个犟拐拐，从不听人劝。”
而韩远岫除了担心这个故事会引人遐想外，更多的还是又气又好笑。
“不过…如此看来，她不单单只对我的好意相劝置之不理，似乎对谁都一样。”
转念一想，他又豁然开朗，“她是对谁都不听劝，真是个倔脾气的丫头。”
由嗔转喜后，他的唇角不自觉扬起，又把这个续写的故事读了一遍，“高门妾室与大官人的眉来眼去，是她自己瞎编的，还是从宫里听到了什么传言？”
“若非空穴来风，祖父这回，可真是胆大妄为了！”
他的眉头渐渐骤起……
同样锁眉拧鼻的，还有韩侂胄，自从对青鸟小报讲述的草原战役看上瘾后，他每日皆会买来一份，躲在雪隐偷偷阅读，也和曹华一样，在看到“并蒂花”的故事时，先是惊了一跳，而后又觉得是巧合。
毕竟，姊妹共侍一夫之事，举不胜举。
但在看过今日的故事后，他再度惊诧，同时费解。
因为他确实与曹美人之间有些暧昧，但仅限于眼波流转，还谈不上暗生情愫，而这点小互动放在旁人眼里，再正常不过。
毕竟一个是没有什么根基的宫妃，一个是外戚权臣，前者对后者摆出仰慕之姿或讨好态度，稀松平常。
所以，青鸟小报写的这个故事如果不是巧合，那对方是如何察觉出他与曹美人之间的暗昧的？
这让韩侂胄思绪如麻。
加之，中间穿插的那个市舶司官吏受贿的文章，与韩远岫让他调查的案子不谋而合，更是让他云里雾里。
究竟是青鸟小报的探子太过厉害，还是无巧不成书？
为此，他亲自来到市舶司，叫出了金阳路。
齐日推测得不错，金曦只是此人的别名，大娘子无意中透露的“金阳路”才是真名。
“韩…韩相？”
看到韩侂胄后，金阳路又惊又惧，不知他此番来意。
韩侂胄官阶虽大，却不直接管辖市舶司的事务，但他亲自前来，还面露不善，这不得不让本就心虚的金阳路愈发忐忑。
故而，韩侂胄把齐日那条价值不菲的腰带扔他面前后，不待韩侂胄拷问，他便如实招来，还把一帮参与过行贿受贿的官吏拉下水，只为将功补过，减少罪罚。
这一查，让韩侂胄触目惊心，小小一个市舶司，居然贪污国库高达几十万金，而金阳路一个五品官，靠着收受贿赂，坐拥的田宅比他这个权相还多，所居住的宅邸竟是韩府的三倍，怎叫他不气？
更何况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临安城，许多官阶高于金阳路的官吏还只能住在官廨里，与他的侯服玉食形成鲜明对比。
再加上，他不惜千金养男妓一事随之被披露，更是引发公愤，气得宋宁宗对他当即问斩诛九族。
而许多象姑馆因此受到牵连，或关门暂避风头，或该做普通青楼。
“好男风”成了当下最避讳之事。
自此，“新门外乃其巢穴，皆敷脂粉，盛装饰，善针指，呼谓亦如妇人，比比求合”的盛况不在。
而女乐女妓则迎来了应接不暇的生意，常常“夜唤三次”。
即便像莞儿这样的头牌，面对宾客如云，也很难像从前一样，大部分时候只卖艺不卖身，隔三差五还是要留宿一位给钱大方的恩客，否则，老鸨那里说不过去。
这晚，又遇到一位出手阔绰的恩客，对方提出留宿，莞儿本想婉拒，但拗不过老鸨坚持，只好在沐浴梳洗后，不情不愿地走进客房。
“郎君，让你久等了…呃？”
就在她强颜欢笑地推开门时，惊愕看见，齐日正被那人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