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黎明前的黑暗4
在门口站岗的两名哨兵都是李国忠招降、收编的原侦缉队人员,乡里乡亲的当然知道三宝堂,虽然不认识国民党老城支部的康老师,但关英和佟玉兰岂能不认识?对于行动队里有关于关英的传言,两人也是耳熟能详。自己曾经在日本人手下当差,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也否认不了当过汉奸的事实。被国民党招降、收编以后,如今,却跟着李国忠抓捕曾经的汉奸,想起来都觉得荒唐。传言中关英杀过鬼子,对此,两人的心中还是存有几分敬意,何况,关英在老城行医几十年,受到恩惠的老城人不计其数,即使关英没有诊治过两人,但两人的亲戚、朋友或相识的同僚总有人接受过三宝堂大夫的救治,自己也难以保证以后不会到三宝堂诊病。至于保密局说三宝堂的人有汉奸嫌疑,行动队上下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多数队员都是混口饭吃,不愿多嘴罢了。对于抓捕、敲诈那些真正的汉奸,既能落井下石还能捞到好处,所有人当然是不遗余力。可李国忠要对关家下手,行动队的大多数人还是有所忌惮,不敢把事做得太绝。今天,关英带人上门,无疑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两个门岗不好意思阻拦却也不能置之不理,毕竟,他们如今是在李国忠手下混饭吃。于是,一个人假装没看见,另一个赶紧跑向楼里去通报。
楼里,李国忠从长春带过来的手下早就通知了他并已经严阵以待。
李国忠倒是稳坐钓鱼台,他判断,关英来找他,无非就是谈条件、协商价码,看最后能出多少银子赎人、保房。这套程序保密局都是轻车熟路,拉个表面的架势就可以了,哪能真刀真枪的把财神挡在门外呢?
但是,等关英几个人被站里的警卫领进站长办公室以后,李国忠还是发觉了异样。
以往,汉奸的家属到了办公室,都是一副诚惶诚恐、低三下四的奴才相。毕竟,对抓捕的汉奸是枪毙、判刑还是释放,他李国忠在上报时还是有一定的决定权的,汉奸家属是有求于人,哪敢对他有丝毫不恭?可面前的几个人却是丝毫不怵他,佟玉兰和康老师进门之后始终是怒目而视,关英则是笑眯眯的坐在靠近墙边的椅子上。这哪是来救人的?瞧这架势,两个女人分明是来问罪的,尤其是那个叫关英的三宝堂郎中,坐在那里露出一副无赖相,更没有露出半点求人的意思。
果不其然,康老师冷着脸先开了口:“李站长,我是国民党老城支部的书记长康明霞。我代表老城支部请求您马上释放通达货栈的掌柜何海,还有帮助过老城支部的赵传喜先生。”
李国忠挺了挺腰板,一脸正义:“康书记长,你恐怕还不了解情况。通达货栈经常和日本人做生意,掌柜何海有重大汉奸嫌疑,那个赵传喜是日本株式会社的买办,完完全全就是个汉奸。国民政府早有指示,此类人等虽然不是罪大恶极,但也要严惩不贷。你们老城支部要是替汉奸说话,那就是置民族大义于不顾!”
看李国忠一副义正辞严,如果不了解他背地里贪婪嘴脸的外人还以为遇见了一个嫉恶如仇的青天大老爷。就连站在门边两侧的保密局老城站的警卫听到他们站长的慷慨陈词都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
康明霞不屑的冷笑了一下,但面部表情已现出微微的怒色:“李站长不用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保密局为啥热衷于抓汉奸?其中原因你我心知肚明。大家都是聪明人,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李国忠立即有点心虚的站起身:“心知肚明什么?我们是严格执行上峰的命令,为党国清理这些中国人的败类。”
康明霞摆了摆手:“李站长不必激动。我只想说,通达货栈的何海和株式会社的赵传喜不仅不是汉奸,他们还是支援抗战的功臣。至于他……”
她一指坐在一边的关英:“他是给日本人看过病,那也不代表他就有汉奸嫌疑。据我所知,他还给张大帅的小孙子治过外伤,抢救过很多受伤的东北军士兵。因为东北军不抵抗,日本人占领东北,他是不是也要负责任呀?”
一番话说得李国忠逐渐恼怒,他盯着康明霞恨恨的说道:“你这是胡搅蛮缠!”
康明霞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我没有胡搅蛮缠,我有证据证明他们不是汉奸。”
说完,她用眼神示意佟玉兰,佟玉兰掏出冯占海的抗日救国军开具的药材回执单拍在李国忠的办公桌上。康明霞接着说:“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冯占海组建抗日救国军举兵抗日,当时,老城已经被关东军占领。是通达货栈把三宝堂的治疗外伤的药材藏在空心的圆木里,赵传喜拿着日本株式会社的证明文书,和关英一起护送这批药材,闯过日本人关卡,一直送到永吉冯占海的抗日救国军营地。还有……”
她眼神中露出一丝怒气接着说道:“1938年到1940年,老城宪兵队全城排查、搜捕抵抗组织和抗日分子。经老城支部求助,撤离老城的军统潜伏人员基本上都是通达货栈安排他们以护送货物的名义出城,再加上关英和赵传喜的暗中帮忙和协助,凡是经此渠道撤离的军统人员都安全的回到了关里。这些,老城支部都可以作证。我知道中统和军统向来不和,但毕竟都是在国民政府的领导下,属于一家人。总不能军统改保密局了连这点恩情都忘了吧?所以我说,他们不是汉奸,而是支援抗战的功臣!还请李站长马上放人!”
听完康明霞的话,李国忠默默地坐回到椅子上。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这样没了,他心中不禁有点隐隐作痛。他实在是不甘心,怎么也要榨出点油水来才能放人啊!不然,兄弟们岂不白忙活了?他咬咬牙,摆出一副流氓相:“康书记长,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他们是不是汉奸,还要保密局调查以后才能知道。人,现在还不能放”
佟玉兰马上急了:“有我们老同盟会员和老城支部的证明还不够吗?他们不是汉奸,你们必须放人!”
李国忠冷笑着撇撇嘴:“是不是汉奸,放不放人,保密局调查之后自有判断,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他们仍然是汉奸。”
“你放屁!”
佟玉兰怒不可遏、忍无可忍,转过身,抄起墙边储物架上的一只古董花瓶举了起来,就想砸向李国忠。
这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是一个汉奸家属为了赎人贿赂给李国忠的。在李国忠眼里,那不是花瓶,那是白花花大洋啊!门边的警卫离佟玉兰比较远,根本来不及阻止。李国忠惊叫一声,快速从座椅上弹起来,沿着办公桌左边的边缘冲向佟玉兰,在他经过关英身边时,已经站起身的关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一根银针闪电般刺向李国忠左腰间的“肾俞穴”,得手后以极快的速度收回银针,跨前一步,抢先抱住佟玉兰,小心的抢过花瓶放在办公桌上,拉着佟玉兰说道:“媳妇啊,有事儿说事儿,可不能砸人家东西,这花瓶一看就老贵了,你真给砸了,咱家赔不起呀!”
听到关英劝说媳妇的话,李国忠有点哭笑不得。两个女人一个讲理、一个撒泼,最主要的是,两个人还都是老城支部的人,再加上一脸无赖相的关英阴阳怪气的话,这让他感觉到有劲使不出来。
佟玉兰瞪了关英一眼,余怒未消的走到一边。虚惊一场的李国忠长舒一口气,急忙吩咐手下把花瓶小心的收起来,转身想回去坐下。这时,他突然感到左腿发麻、发软还隐隐作痛。刚刚经过关英身边时觉得左腰间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由于想要砸古董花瓶的佟玉兰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李国忠并未在意,现在,左腿突然发麻、发软还伴随着疼痛,他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一时又想不明白哪不对劲儿。
李国忠扶着办公桌的边沿,艰难的一步步挪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但发麻的左腿已明显感觉到绵软无力,疼痛感也是越来越强。他突然打个冷颤,一下想起有关于关英的传言。莫不是自己刚刚经过这个一脸无赖相的大夫身边时,他用了啥手段对自己使坏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有关于他的传言就是真的呀!说不定这个中医郎中还真有可能在日本宪兵队长的身上做了啥手脚,从而导致野田生不如死才自杀的。
想到此,李国忠的脑门不觉浸出冷汗,看向关英的眼神也露出一丝畏惧。现在,他才后悔不该为了捞钱去惹三宝堂的人。
李国忠双手扶着办公桌的桌沿,用右腿支撑着站了起来,刚想说些软话以求关英放过自己。这时,院里响起一阵嘈杂之声。他单腿蹦到窗前,看到院里涌进来大约一个连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他们控制了门岗,训练有素的散开包围了办公楼。然后,四个军官模样的军人匆匆走进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