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抵抗6

    12日一早，宫长海命令各部，要不间断地派出部队对各个城门进行佯攻和骚扰。同时，他亲自选人组成一支“敢死队”，准备在天黑以后突袭老城，放手一搏。因为，外围打援的“救国军”在顶着巨大压力坚持，他们攻城的部队必须尽快想办法突破日伪军的防御，否则，所有努力将前功尽弃。

    入夜，响了一白天的枪声终于逐渐停止，老城内外也恢复了难得地安静，只有还在弥漫的硝烟提示着人们，这里是生死搏杀的战场。

    短暂的寂静中，敢死队长丁大伟带着一个排的队员悄悄运动到朝阳门和巴虎门之间的一个城墙拐角处，在夜幕的掩护下小心的架起云梯。

    丁大伟原属于东北军驻宽城部队，去年9月20号，日本关东军侵占宽城时，他们营自发抵抗。打到晚上，因孤军奋战且无后援，他们营放弃阵地撤退。丁大伟知道，这一走，将再难回家乡，于是，他想绕一下道儿回去看看父母和妹妹，然后再和排里的兄弟汇合一起撤往磐石。不料，赶到家时正看见几个日本兵从家里出来，他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奈何，形单影只的丁大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隐蔽在暗处等几个日本兵走远才心急火燎地跑向家里。

    推开虚掩的房门，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看到的惨烈景象还是让丁大伟如五雷轰顶，呆立当场。

    父亲的手里攥着一把铁锹，母亲的手里拿着擀面杖，双双被刺刀捅死在外屋，妹妹也是胸口被刺了一刀，全身赤裸，怒目圆睁地死在里屋炕上，明显是被凌辱后杀害。丁大伟目眦欲裂、泪如雨下。他把父母和妹妹埋在后院，带着满腔仇恨和排里的兄弟撤到磐石，又一起加入从老城撤到官马山的冯占海的队伍。

    一年来，丁大伟怀着对日本人的刻骨仇恨随队转战东北各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日本人，给父母和妹妹报仇！给同样遭遇的邻居们报仇！所以，每次战斗他都疯子一样冲锋在前，对日本人从不手软，下手十分狠辣。在战场上遇见日本人也从不留活口。

    如此生猛的兵很快引起了冯占海和宫长海的注意。很快，丁大伟就由士兵升为班长，继而升为排长。只要战斗遇阻需要局部突破时，两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丁大伟这位作战勇敢、对日本人毫不留情的排长。这次为了战局能有所突破，宫长海也是直接点名让丁大伟带队，寄希望“敢死队”能为进攻部队打开缺口。

    此时，丁大伟见三架云梯已全部架妥，他无声地挥了一下手，第一个沿云梯向上爬去。

    很快，他爬到城头，扒住垛口观察了一下。见到右前方不远处和左边朝阳门的方向分别各有一个哨兵在站着打盹，哨兵的身后不远的地方，用沙袋垒成的工事里应该有敌人在休息。

    他小心翼翼的翻过垛口，无声地溜到哨兵的身后，猛然伸出左手捂住哨兵的嘴，右手的刺刀割断了哨兵的喉咙。他把已经软成一摊泥的尸体放到地上，干掉另一个哨兵的战友向后打出安全的手势。后面的队员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所有人便全部就位。丁大伟点了十个人分别守住“马道”和警戒巴虎门方向，其余人抽出背上大刀，无声地扑向不远处的两个工事。

    由于连日激战极少休息，白天又遭到攻城部队不停歇的袭扰，守在城头的日伪军早已疲惫不堪。另外，这一段城墙不像城门的位置也不是防守的重点。所以，当丁大伟爬上城头悄声干掉哨兵，其他守城敌军依然或睡或休息毫无察觉。

    等敢死队员冲到工事，一名正靠在沙袋上休息的日军士兵似乎觉察到了一丝危险，就在他刚站起身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扑到眼前。还没来得及惊讶，丁大伟索命的刀光便横扫过来，日军士兵瞪着双眼的头颅瞬间飞离脖颈，在空中划了一个不太优美的弧线摔落在工事外边。其他敢死队员也是一拥而上，片刻功夫，两个工事里的十几个守军就全被大刀收走了性命。

    接着，丁大伟抬手往前指了指，带领队员向朝阳门方向扑去。

    一路上，城墙上来不及反应的日伪军不断地被敢死队的大刀砍翻，丁大伟的衣袖和前襟也被鲜血浸透，脸上也沾满了敌人的鲜血。黑暗中，一脸怒威的丁大伟犹如一尊杀神，势不可挡。

    眼看离朝阳门城楼越来越近，守城的日伪军终于发现了突进的敢死队。朝阳门的方向立即响起轻、重机枪的声音，冲在前面的几个队员瞬间被打翻在地。丁大伟一个侧滚躲在一边，大声命令道：“发信号。”

    随后，一颗绿色信号弹窜向夜空。城外，“救国军”部队立即开始攻击朝阳门。而城墙上，丁大伟率领的敢死队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偷袭变成了强攻，形势急转直下。

    巴虎门方向的守军开始顺城墙上包抄过来，已经和留守的敢死队员交上了火，城内的敌人也在顺着“马道”向上攻击，暂时被队员挡住。朝阳门的日伪军在机枪掩护下开始反击，离丁大伟他们越来越近。

    眼看着敌人冲了过来，自己人却被机枪压制得无法动弹，丁大伟心急如焚。他发出一声呐喊，提刀便冲了出去。因为他知道，面对敌人的机枪和迫击炮，只有和敌人搅在一起才能发挥近战优势，最大程度的减少己方人员伤亡。

    一阵激烈的厮杀之后，浑身是血的丁大伟他们打退了从朝阳门方向攻过来的日伪军，自己的队员也折损大半，无奈地退回工事固守。可面对不断飞过来的机枪子弹和迫击炮弹，伤亡还是不断增加。仅凭三架云梯跟进的后援部队根本无法取得人数上的优势，成了兵家所忌惮的“添油战术”。敢死队的身上只有“快慢机”、大刀和手榴弹，在工事里缴获的一挺轻机枪也无法改变被动局面。

    随着围上来的日伪军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只一会儿功夫，工事里就仅剩下了丁大伟等五个队员，其余人全部阵亡。云梯附近的城墙上，加上后爬上来的士兵，也仅剩下十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丁大伟知道，这次突袭已告失败，再打下去，剩下的兄弟会全部死在城墙上。正要下命令准备最后一搏时，城外升起两颗红色信号弹。这是宫长海知道事不可为，向他们发出的撤退命令。

    丁大伟不甘地打完机枪里的子弹，带着幸存的队员撤向云梯的位置，与坚守此处的其他队员迅速沿云梯撤了下去。

    此役，丁大伟率领的敢死队由偷袭变为强攻，经过在城头与敌血战多时，因我军后援不济, 敢死队员们在伤亡惨重之后无力巩固阵地，大部英勇殉难。最后，一个排的勇士仅剩九人循原路撤出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