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周末一大早,天空就下起了小雨。
厕所的下水道又泛起阵阵恶臭,不过贾芳没功夫抱怨,她今早起晚了,冲冲忙忙地洗漱化妆换衣服,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拿着伞和包出了门。
贾芳在市中心一家商场打工,每月只有两千多的工资,若是一个月全勤不迟到,能有三百块的奖金。对很多人而言或许也就一顿饭的钱,可三百元足够她支付一个月的水电气费和电话费了。
“哎呦,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路过张婶家门口,没想到正好有人推门而出。贾芳从台阶飞奔而下,没刹得住脚,鼻子刚好撞到那人后肩。贾芳被撞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理,破口就骂。
那人转头看了贾芳一眼,轻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低着头转身快步走下楼去。那样子看起来比贾芳这上班要迟到的人更赶时间。
跑那么快,不会是贼吧?
贾芳转念一想,住梅村的人都是穷得叮当响的,家里的破铜烂铁卖二手都没人要,哪有贼想不开来这里偷东西。
贾芳摇了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赶着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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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诚给顾韬打来电话:“鱼儿已经上钩了,你自己小心。”
顾韬:“嗯,你那边记得做好善后。”
挂断电话,顾韬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
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水随风飘打在窗户上,而后汇聚成水滴顺着窗户慢慢滑落,窗户玻璃在夜色的映衬下隐约照出顾韬的身影,而后又被雨水冲刷得扭曲变形。
过了好一会儿,顾韬才从这种神游状态中抽离出来,等他完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拨通了徐景涵的电话。
“亲爱的在干什么呢?有没有想我?”只用了一瞬,他便切回精神抖擞的状态,用有点暧昧又有点痞的声音在电话里说道。
听到顾韬那令人熟悉的腔调,徐景涵的面部表情随之变得放松起来,原本烦闷的情绪如同被骤雨冲刷过的天空,变得湛蓝而又明净。
周末被领导使唤着加班,改了一天的材料,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钥匙忘在办公室……这些糟心事在接到顾韬电话后,一下子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要是我说不想呢?”在顾韬刻意的纵容和培养下,徐景涵偶尔会露出男孩子调皮的一面。
“哎哟,那我可伤心了,说不好马上要开车来蓉城找点安慰。”即使知道此时徐景涵看不见,顾韬依然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的表情。
徐景涵担心顾韬这个行动派真的会一时脑热,大晚上开车来蓉城,于是笑着求饶道:“别,这么晚了你可别胡来。我明儿一早还要上班,没精力和你瞎折腾。”
“知道怕了吧!那你现在有没有想我?”顾韬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毫无顾忌地耍着无赖。
徐景涵本想顺着顾韬的意思哄哄他,没想到话到嘴边真的一时情动,心跳砰砰加速起来:“我很想你,顾韬。”
“……”
也许是心有灵犀,远在千里之外的顾韬微微一愣,收起一脸嬉笑的表情,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也很想你,景涵。我这边的事很快就要有个了结了,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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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州梅村。
贾芳最近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趁着商场搞活动,咬咬牙给自己买了一套五百多元的化妆品,还难得大方的请几个朋友吃火锅。朋友们见铁公鸡居然这么大方,眼睛都瞪直了,连连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金主了。贾芳得意地笑了笑,只说帮朋友一小忙,赚了些外快。
傍晚下班回家,贾芳看到几位楼里的邻居正从张婶家里搬东西。想到这几天的事,贾芳一把拉住抱着一个砂锅走出来的王妈。
“王阿姨这张婶是要搬家吗?”
王妈笑得比之前在超市抢了两袋打折的大米还开心,脸上的褶子也加深了几分。
“你张婶家的侄子要接她去省城住,家里这些锅碗瓢盆怕是用不上了,所以张婶让大家伙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尽管分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先把这砂锅拿回家放着,再来瞧瞧还有什么好东西。”
说完,王妈扭身甩着腰上横肉,健步如飞的下了楼。
贾芳透过半开着的大门,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张婶家,屋里还有好几个人在挑东西,甚至连王妈家的几张塑料凳子都没放过,这阵仗和古代抄家有得一比。
家住七楼的冯大爷左手提着半桶油,右手拿着一捆衣架,同张婶道了句谢,又说了几句“羡慕她今后要去省城享福了”一类的奉承话,才笑着离开张婶家。
张婶孤零零地坐在沙发角落里,半垂着头、目光有些呆滞。别人同她说话,她也不怎么回答,只是微微点点头。
贾芳看着张婶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蹑手蹑脚地避开地上的各种杂物,也不理会那些还在翻箱倒柜的人,直径走到张婶面前,弯下身子轻声问张婶:“听说张婶你明天要去省城了,那个——”
贾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和张婶交集其实不深,除了有时在楼梯间碰个面,就是偶尔来张婶这里借些蜡烛、针线之类的小东西应急。
“是你亲戚开车来接吗?还是你自己坐高铁,要不我打车送送你吧?”
“……”张婶依旧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贾芳都以为张婶不会搭理她了,却看见张婶摇了摇头,然后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我女儿要还活着也就你这一般大,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张婶眼眶就红了,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手绢,默默地擦着滑落的泪水。之后无论贾芳说什么,她都不再说话。
贾芳只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张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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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徐景涵去蓉城之后,顾韬又恢复了独居生活,不过即使没有公考的压力,他依旧保持着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
最近,顾韬每天下午都回去家附近的书咖坐坐,除了阅读一下自己感兴趣的财经类书籍,他也开始尝试翻翻那些人文社科类的畅销书。特别是徐景涵在微博上写了读书笔记的,即使没多大兴趣也会粗略浏览一遍,每当有了感悟就会在晚上打电话与徐景涵分享,也算为两人拓展了不少聊天话题。
午休之后,顾韬像上班打卡一样准时带着新开封的书走进书咖,去前台点了杯雪顶咖啡,然后就坐到了他惯常坐的角落。顾韬一口气看了十来页书,直到精神越发困顿,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才站起身来,升了个懒腰,决定早点回家休息。
“呜啊——”顾韬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明明睡了午觉,怎么还这么困?他将书塞进背包里,反手将背包搭在肩上,走出书咖。
这时他并没注意到,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沿着书咖墙根缓缓向他靠近。
顾韬拿出折叠伞抖了抖,刚想要撑开,突然从身侧蹿出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朝他刺了过来。
顾韬常年在健身房蹦跶的身体在关键时刻显现出明显优于死宅的敏捷性,他侧身用肩上的背包挡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可行凶者并没有放弃,嘶吼着又朝他扑过来。
顾韬后退几步,险险地避过,同时看清来人不过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婆,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他伸手打算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尖刀,却在这时发现自己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大脑如同醉酒一般晕眩,身体渐渐不听使唤。
顾韬心中猛然一惊:糟糕,八成被下药了!
老太婆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刀,顾韬使不出力气,唯有用手中的伞勉强抵挡,可是双臂还是被划拉了好几道口子,顿时鲜血沿手臂滴落到地面,四周隐约听见尖叫声、哭喊声。
剧烈的疼痛刺激顾韬清醒了几分,他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一脚将老太婆踢翻在地,然后趁机退入书咖,一把拉上玻璃门。
在阖上双眼前,顾韬最后一眼好像看见一名男店员跑来用一把铁锁套在了门把手上。
顾韬感到全身都很沉,像是大冬天盖了很厚的毛毯,压得人喘不过气。
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红□□光闪烁着,刺得人眼睛发疼,他下意识的想用手遮住这恼人的强光,可双手好像不听使唤。自己好像置身于人头攒动的市场,人声、汽车鸣笛声嘈杂而混乱。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安静了许多,刺眼的强光也终于散开。
场景一下子转换,顾韬看了看四周,他好像在一座学校里。冥冥中如同有什么指引一般,顾韬穿过操场,绕过升旗广场正前方的科技楼,来到一座教学楼前。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昌州市一中。
学生们好奇地踩上课桌,趴在窗边看热闹。顾韬一脸茫然地站在教室门口,四个壮硕的保安,向外拖拽着白静怡母亲的手脚。
张雪梅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喊道:“是你害死我女儿,你是杀人凶手……”
顾韬没有如同当年那样一声不吭,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朝张雪梅喊道:“我不是杀人凶手!你自己心里清楚,白静怡是自己跳楼的。”
不知怎么四周场景一下子虚幻起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他一步步走过来,口中念叨着:“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这一幕曾是顾韬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将他从安眠中一夜夜惊醒。顾韬还记得每次在梦中见到这个场景,他都会扭头撒腿就跑。
可这次他没动,甚至还伸手摸了摸白静怡血肉模糊的脸:“我知道这是个梦,害死你的是那些造谣的人,归根结底是你内心太脆弱。而我不再害怕过去,你也不再是噩梦。”
四周隐约好像有人在说话,白静怡浑身的鲜血一下子消失了,她恢复了当初一个人在升旗广场上拎水的装扮,脸上带着朦朦胧胧的光晕,让人看不清眉眼,光晕逐渐扩大,白静怡的影像慢慢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