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谢临舟
第一个名字,名字的来由很简单,这还不是他自己取,那日他下山依着一叶小舟游着,船里突然就走出了一个半大的小娃娃,她发间的珠钗相扣发出轻响。“你这鱼儿倒是有趣,既然都不怕人的。”
小女孩蹲在船角,俯身望着依着船慢慢游着的一尾锦鲤,咯咯得笑着。鲤鱼仰头朝她的方向吹了几个泡泡,惹得姑娘笑得更开心了些。“爹爹说过,像这种不怕人的动物都是有灵气的,你我有缘,我给你取个名字,你就是我的了。”
小姑娘,瞧着锦鲤笑了下,说出了十分霸道的一句话。就这么说着,她倒是真低头仔细想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开口说道:“既然你临着这叶小舟而行,那便叫临舟好了。”
说完身后似乎有人呼唤,小姑娘便站起身噔噔噔得往船的那头走去。而刚刚下山不久的鲤鱼妖,就这么莫名其妙得得到了一个名字。“临舟……”他低声重复了那两个字,觉得还挺好听,便也就这么用了下来,借了船上刻的那个谢字当成自己的姓。如此,他也算半个人了。自从那个姑娘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后,谢临舟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凡人常言,若是取了名字,便由此有了羁绊。想再割舍,就难了。谢临舟觉得凡人说的这话倒是有理,他常常会在和她第一次见面的那片水域流连,希望能再见一眼那位姑娘。可年岁长长久久得过了,无论谢临舟在那片水域呆上多久,那人却迟迟不来,直到河水枯竭,自己也没能再见上她一面。就在谢临舟要放弃等待的时候,转机出现了。淮禾闲置的宅院新搬来了一户人家,听闻是个商人,来这暂时住上些时日。谢临舟遇见谢瑶的时候,是春天,那时候的桃花都开了,成团成团的,风一吹便落下层层叠叠的花瓣,就像雨般。而他最喜欢呆在山林间的一处废弃的庙宇里,那里有颗百年桃树,树下是不大不小的池塘,花落在上头,便铺了满满一池。也是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见到谢瑶。远处因为长时间无人修理的草堆经过春日的疯长后,已经差不多有半人的高度了,谢临舟靠在桃树下微微闭眼休息。耳边是吹佛的微风,鼻尖是桃花的清香。在这副岁月静好的时候,草丛方向发出的声响就显得格外刺耳。谢临舟眉头微微皱起,睁开眼瞧着不远处晃动的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后,从那里头便走来了一个人。她微蓝的裙摆有些乱,娇俏的脸上也被叶子划出大大小小的血口子,墨发上沾了些不知名的叶子,看起来还有些狼狈。但她的眸子很好看,一眨一眨就像猫眼般,谢临舟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多多少少会染上世俗的混沌。但眼前突然闯入的人不一样,她眼底很澄澈,这种眼神他还只在初生的婴孩里瞧见过。而她就站在不远处,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震惊的就仿佛是一个误入桃花源的凡人般。“你……是仙人吗?”
小姑娘转了下眸子,一抬眼便瞧见站在桃树下的人。他穿着白色的袍子,上头绣了一尾栩栩如生的锦鲤,而那人,则站在不远处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许是因为这场景过于好看,而那位公子的气质又如谪仙一般,倒是让谢瑶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天上还是人间。以至于才下意识得说出这句话来。谢临舟听到她的问题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他觉得这姑娘倒是有趣,既然将他和仙人联系在一块。只是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是妖时,还会不会这么想了。谢临舟山瞧着站着不远处的姑娘,她也不敢靠近,就隔着小小的池塘小心翼翼得打量着自己,那模样生怕惊扰了他一般。“你怎么会到这了,是迷路了吗?”
谢临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朝她的方向靠近,一边开口问道。谢瑶看着眼睛渐渐靠近的白衫公子,心下一惊,这么近看了些,倒是比方才还要好看许多,这么想着,她还有些害羞得垂下了脑袋。“先前和同伴一起走散了,在远处瞧见这里一片绯红,便想着来瞧瞧,却没想到。”
谢瑶说到这还微微顿了下,抬眼悄悄看了下谢临舟的脸又迅速低下头去。这脸看着比之前好似还要红上几分,顿了好一会后,才再次开口道:“却没想到……碰见个仙人似的公子。”
谢临舟听着她大胆的赞美还有些愣,随后却笑得更开心了些,自己的这副皮囊原先也不止一次被夸奖过,但这姑娘还是头一回,夸奖得如此得他心意的。心情大好的谢临舟笑了下,语气也温柔上不少,低声说道:“夜色也已经深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山头呆几天不好,我送你下山吧。”
彼时夜色微暗,远方的天幕就像醉人的红绸般,散发着橘黄的光,谢瑶对上他的眸子,仿佛在其间瞧见夏夜里的萤火般。亮得厉害,自己的心口也不由得微微跳动了下。“哪就,多……多谢公子了。”
谢瑶在和他对视了不过片刻后,又迅速将脑袋垂了下去,害羞的模样看着还有几分可爱。谢临舟看着她发间的枯叶,伸手轻轻提她拾去,手掌轻触的时间不算长,但就这么感觉着,就像是在轻抚她的发一般。意识到这个后,谢瑶的脸红得似乎比远方的晚霞还要艳丽些。谢临舟带着迷路的小姑娘一路朝山下走去,伸手拂开半人高的草丛,期间还怕她跟丢了,时不时会停下脚步瞧上她一眼。谢瑶明显不经常走山路,脚踩着松软的草叶上,身形还歪歪扭扭的,瞧见对方刻意在等自己,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像从小时候开始,自己就是一个累赘般,不招人欢喜。这么想着的谢瑶还有些难过得垂下了长睫,将眼底的委屈全然压下。像以往的无数个日夜般,将浓得如墨般的忧愁全都咬碎一口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