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问鲤

    途中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沈宴才和洛茗到达一座山脚下。距离扇面上出现桃树提醒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洛茗看着眼前的高山，还有些不相信沈宴的话。“那桃树真的在这里？”

    洛茗瞧了眼沈宴的方向，怀疑道。沈宴弹了下袍子，朝洛茗的方向伸出手道：“确定是这，山路难走，我带你飞上去。”

    洛茗：……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但也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这山路崎岖一看就不好走，更何况这边来往的人少，能飞当然就不想走了。于是她想都没想就直接便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下一秒沈宴就握着她的手脚尖一垫便往山头飞去。等飞到半山腰的时候才堪堪停下，洛茗瞧见眼前是一座破庙，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了，木门上爬满了青藤。“就这满山绿都不带一点红的，真的会有桃树吗？你会不会骗我的？”

    洛茗看了眼面前破败的木门，眉头微微皱了下。沈宴推开门就往里走，抚开垂落的枝条还有些嫌弃得拍了拍手，“不会错的，每只妖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再者妖怪山中妖的气比一般寻常妖怪更为独特些，对这个我可熟了，相信我就好。”

    洛茗听着他的解释，不知道为什么，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不由得怀疑对方是不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忽悠自己的。但来都来了，便姑且去看看也好，这么想着便快步跟上他的脚步。走过已经杂草丛生的庙宇，再往前走点便到了一个后院，院子不大，就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以及一颗桃树。看得从来这桃树已经在这里许久了，此时明明不是桃花盛放的季节，可眼前的桃树却花开正好。纷纷扬扬的花瓣落了一地，而在树下般桃花掩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歪七扭八的酒坛。“你看，我没骗你吧。”

    沈宴双手拢在袖中，瞧着目瞪口呆的洛茗邀功道。洛茗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朝前走了两步在花瓣堆前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花瓣，弯腰捡起随意丢在一边的酒瓶。也就是这个时候，刚刚还一片死寂的花瓣堆突然就动了下，随后从那头便晃晃悠悠得爬起来一个人，青衫还有些泥泞，墨发乱得不像话。他还有些迟钝得朝四周看了下，在瞧见洛茗的时候还呆了下，下一秒就伸手夺过她手里的酒瓶。洛茗瞧着夺过酒瓶还晃晃悠悠往回走的人，眉头皱了皱，这种状态她瞧见过不少，都是标准的醉汉姿态。自己倒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模样，但现在看来，场面还有些棘手的模样。面对一个醉汉，是问不出什么的。“你有办法吗？”

    洛茗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四处看风景的沈宴，低声问道。被突然点名的沈宴和洛茗对视了一会，双手环胸，摆出一副欠揍表情说道：“求我我就帮你。”

    洛茗：……场面有被沈宴的这句话而沉默了好一会，本来这也只是一个玩笑话，但沈宴却是忘了，洛茗向来不是一个会接梗的人。于是此刻在和对方对视的时间里，沈宴觉得自己尤其尴尬。“罢了，谁让我们此刻是一条船上的，那我便好心帮你一回吧……你要做什么！”

    沈宴因为这个尴尬气氛咳了咳准备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可他话还没说完，这猛得一回头就看见洛茗拿出他的小瓷瓶就准备往那青衫公子身上丢。沈宴这一瞧连忙出声制止，脚也先一步到她面前救下自己的小瓷瓶，开玩笑，这罐桃花膏可废了自己不少心血，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且就这一罐，若是丢了可就没了。“凡人对待烂醉如泥的人都是用暴力唤醒，没关系的，等他回到妖怪山山主自然会救他。”

    洛茗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沈宴，一本正经得解释着。听到这回答的沈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个好，瞧瞧洛茗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得仿佛真的一样。“到也不必如此麻烦。”

    沈宴微微叹了口气，将救下的桃花膏收好后，便回头瞧了眼躺在花瓣中烂醉不醒的人，直接引诀在指尖凝聚出一个小光点，便朝那人丢去。光点落入他的眉心，不过一会便消失个无影无踪。“你做了什么？”

    洛茗看着树下一动不动的人，还有些担忧得说道。“不用担心，他是困在自己梦里了，我只是施法唤醒他罢了。”

    沈宴瞧了眼树下的人，声音很轻，语气里的情绪是洛茗所不能理解的。“毕竟，梦终究是梦。”

    沈宴话音刚落，树下的人便缓缓睁开了眼，这一眼就瞧见站在面前的二人，他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这庙荒废许久，若是迷路了便早些回去吧。”

    他理了理自己的外袍，袖口处绣的锦鲤栩栩如生。洛茗拿出骨扇朝他的方向说道：“想来你应该知道这把扇子的来历。”

    他闻言瞧去，在看见扇子的时候并没有多吃惊，仿佛早就知道一般。确切得说，他其实一直在这里等待，等山主重新抓他回去。“是山主让你来的吧。”

    谢临舟的手心握着酒瓶，说得话倒是很轻，仿佛毫不在意般。“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

    他说到这还顿了下，随后抬眸和洛茗对视，他的眼里一片死寂，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高光。“你好似并不意外。”

    谢临舟的态度倒是和自己之前收的妖不太一样，淡定得有些过了头，这被免让洛茗还有些好奇。听到洛茗的话后，他低头轻轻笑了下，“山主的性格我最是了解，不能出山是死令，在离开山的时候，我就知道，山主不会轻易放过这些逃跑的妖。”

    谢临舟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反应，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个表情，虽然面上是在笑着的，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既然知道又为何要逃？”

    洛茗对他的回答显然更不解了些，她倒是不知道对方明知道山主不会放过自己又一定要逃离究竟是为了什么。谢临舟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凡尘间的熙攘，终究和山中所不同，被禁锢得久了，就越是对外头充满憧憬，但我并不后悔逃出妖怪山。”

    谢临舟说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洛茗看着他的表情还有些疑惑，“因为……你碰见了心仪之人？”

    洛茗斟酌了下还是说出这句话来，妖向来没有什么追求的东西，能让他们流连于这俗世凡尘的，想来便只有这情之一字。谢临舟没有否认，“碰见她的那一刻起，便是我生命里最是美好的时光。”

    在一边充当许久背景板的沈宴瞧着二人间越加奇怪的气氛，还有些急了，这破庙草多虫多的，他可是受不住，本以为这收妖不过就是晃晃扇子的事，却没想到洛茗居然和对方聊了起来。死活都要跟着洛茗出来的沈宴可是要办更为重要的东西，可不能在这多逗留浪费自己的时间。于是他咳了咳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洛大捉妖师，我们可是时间紧任务重啊，你还要像这样聊天聊多久？”

    沈宴还有几分不耐烦得说着，洛茗倒是直接就无视了他的絮絮叨叨，听见对方急性子得催促，洛茗倒是越发不紧不慢了起来。仿佛刻意和沈宴对着干一样，她径直走到桃树下，将木桌上铺满的花瓣都扫下后，拍了拍桌子朝谢临舟的方向说道：“天色还早，不如同我说说你和那位姑娘的故事？”

    洛茗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就这么看着，倒是是有几分迷惑。谢临舟瞧着对方认真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到真就走到她对面的方向坐下。而站在一边被无视的沈宴看着眼前的走向，只觉得自己脑壳有些疼，洛茗刚才绝对是听到自己的话了，而这一系列举动也一定是故意的。即便沈宴知道洛茗是故意和自己唱反调，但他此刻也没有丝毫办法，谁让自己有求于对方，事到如今也只能憋着了。“那位姑娘如今如何？”

    洛茗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首先开口问道。谢临舟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愣了下，随后才开口说道：“过世三十年了，挺好的，无疾而终。”

    听到这话后倒是轮到洛茗愣住了，她倒是不知道自己来得这般般晚，之前的妖起码自己都参与了其中爱恨情仇，但眼前这位，却是早已孤苦一人活了三十载。若这样算的话，他岂不是在这里已经醉了三十年？一直到自己的到来。“在梦里的时候我时常想，若是山主晚些来，我说不定有幸能在这世间再次碰见她的转世。”

    谢临舟低声说着，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仿佛有了一点亮光。他顿了下，随后又自嘲一笑，“可等到我醒的时候我才想明白，转世的终归不是她，若是连记忆都失了，又怎么能算是原来的人呢？”

    洛茗没有答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能说些什么。谢临舟说得对，若是连记忆都丢失了，又怎么能算是原来的那个人呢？妖能获得无尽的寿命，可凡人却不过匆匆几十栽，等到寿终正寝后，只留下无尽寿命的妖守着那份回忆，浑浑噩噩行走于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