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夜壹睁开眼，看见白行之躺在自己身上睡着了。于是慢慢起身，不想吵醒他。
夜壹伸手轻轻搂住白行之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白行之安然躺在夜壹怀里。
已是深夜，夜壹抱着白行之走在空荡荡的街上。
漆黑的夜毫不掩饰它不解风情的性子，愣是连一缕月光都不舍洒落。街边偶有昏黄的灯光，能照亮前行的路。
许是夜壹抱的力度不轻也不重，在回王宫的这段路上，白行之睡得格外酣甜。夜壹将白行之放入寝宫的床上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了王宫。
他静悄悄地来，也轻悄悄地走，不留一点痕迹。
夜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枯萎的心并不能给他一个判断。
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夜壹放松了警惕，或者说，他松懈了下来，像一根绷紧的弦终于不用再绷着似的。
松下来后，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侵蚀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劲儿了，一点劲儿都没有，心里空落落的。
他瘫软地躺在路边一个草垫上，仰望着漆黑的夜，目光也幽暗了许多。
没有星辰的夜幕当真是黯淡了许多，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身旁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本来准备将夜壹赶出自己的地盘，可看见他那无望又哀戚的目光后，乞丐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怜悯，想着现在是夜晚，他也不会抢自己的生意，便索性盖上破烂的被子，继续睡觉了。
夜壹从空间袋中拿出一壶酒，这是在南馆抱白行之回去时，顺手拿的。
此时的他并不想品味酒的香甜或者去想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好酒，他只想一饮而尽，来麻痹心中无法排解的心痛之感。
以前，不管自己怎么被别人欺负，被辜负，他从未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痛，因为他并不在乎那群无礼之人，他知道只要自己潜心修炼，终有一天他们会臣服在自己脚下。
他大度，并不在乎。
可为什么白行之一句喝醉了酒的话，就让自己这么痛，不想让它痛，可心偏不听话，还要撕心裂肺地痛，一点都控制不了。只能任由痛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逐渐消磨自己的意志。
“我可真是小气，小气的很。”夜壹在心中自嘲。
他不想去想了，好难受，一想就会难受。他没有心力再去想些什么，只想放空自己，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才好。
晨光熹微，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夜酣醉的夜壹却早已醒了，被湿冷的地给刺醒的。
他勉强睁开眼，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没有苏醒，没什么劲。既然站不起来，那干脆再躺一会儿。
天渐渐亮了，勤劳的人们也逐渐出街。有些小商贩甚至在天还没有亮时，就点着小灯笼，推着小板车出街了。
在王都生活的百姓慢慢从睡梦中醒来。他们洗漱后便出街来买一天要吃要用的物品。清晨是一日中最美好的时光，大家很珍惜。
没过多久，商铺也逐渐拿开门板，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还没睡醒的男老板被女老板催促着下楼开门。男老板睡眼惺忪中，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披上身，边下楼边捂嘴打哈欠，一个下楼的功夫，就连着打了十几个哈欠。
女老板也终于起床，慢条斯理地洗漱，梳妆，在妆奁里挑选了半天，才选出今日最想戴的珠花，将珠花细致地插入发髻中，对着铜镜左扭扭头，右扭扭头，端详了半天，觉着够美了，才肯款款下楼。
小商贩们卖力地吆喝着，想要争取到更多的顾客。
有些买菜的人儿还会和商贩们唠嗑，从隔壁老张家的媳妇唠到街角老王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崽子，这一唠就是半晌。
等到日头有些晒人了，才发觉自己已经聊了好半天了，连忙和商贩道别，说要赶紧回去给家里人做饭吃。
偶有沁人心脾的香味不知从哪个小巷子飘出来，给人一天的好心情。
夜壹看着这群认真生活的人们，心中的惆怅顿时消散了不少。好像不管世间发生怎样千千万万的变化，他们总是晨起而作日落而息，不辜负每一寸光阴。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后，准备去吃一顿美味丰满的早饭。
他想，人总不能为一时的情爱失意就将原本的自己丢弃，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
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羁绊，亲人也好，对象也罢，拿得起就得受得住，沉沦个什么劲儿呢。
在夜壹看见王都百姓披星戴月，努力生活的生活切面后，一股无名的冲动也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想，四界的百姓以后若都能如王都的人民这样安居乐业的生活，那活着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儿。
一个美好的憧憬浮现在他脑海中，他眼睛沉了沉，好像知道了自己该前往何处，归向何方。
有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一世去做的事，是一份幸运。
他想好好抓住。
白行之四仰八叉睡在床上，寝宫服侍的侍从不敢惊扰，就只能在一旁默默等侯小殿下醒来。
等妖后来到寝宫，轻轻唤醒他后，他方才睡醒。
待梳洗穿戴完毕后，他才想起那个刚被自己到处官宣的美人媳妇。
等他屁颠屁颠跑到夜壹寝宫，想要和他一起吃早饭时，才发现寝宫根本没人住。听侍从说了，才知道夜壹根本就没有踏入过这间寝宫。
白行之一想起自己昨日喝多了，全然没有顾上夜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第一次带人家来家里，就这般疏忽，是有些过分了。
于是白行之动用身边的暗卫，开始全城搜寻夜壹。等知道夜壹在一家馆子吃饭后，白行之便连忙赶了过去。
白行之走进馆子，随眼一瞟，就锁定了夜壹的位置。要说就只能说我们的夜神殿下气质出众。即使放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瞧出哪个是他的背影。
白行之兴奋地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夜壹身边的长凳上，他伸手一搭，话还没说，就被夜壹反手一抓。
夜壹抬眸一看，发现是白行之后，便松开了手，脸上并没有什么很高兴看见白行之的神情。
原来我都没感觉到他的气息吗？夜壹心中暗语。
“你怎么了？”白行之对夜壹冷漠的态度毫无察觉，还兴致勃勃地问，“好不好吃，要是好吃，本殿这几天就带着你吃遍王都所有的美食。”
“不用了。”夜壹拿起筷子，低头继续吃面。
这时白行之觉察出夜壹不高兴了，但他不知道夜壹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是因为自己昨天没有好好陪他玩，忽视了他吗？
“唉，”白行之鼓起腮帮子，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模样，“是我错了。”
夜壹吃面的筷子停顿了一下。
“我不该昨日只顾着和尹佑吃酒聊天，都没有在乎你的感受，应该好好陪你逛逛王都的。”白行之认错道。
夜壹的筷子又动了起来，他继续吃面，并未理他。
白行之见夜壹没有理他，心中顿时有些小着急。他撅起嘴，故意瞪着夜壹，一把抓住夜壹的手，“我都认错了，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夜壹抬头看向白行之，见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坚硬的心顿时柔软的不少，他问：“你还记得昨晚喝醉后，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白行之听后，脑瓜子一转，一脸震惊地咬着手指，他一紧张就会咬手指，“难道…我把你…强了？”
“啊？”夜壹眉间微蹙，反应过来后，一脸无奈地笑了。
这家伙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算了。
他劝自己。
他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孩子，看他这个傻样，就算现在问他，估计也不知道自己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干嘛要和一个小屁孩计较呢。
夜壹说服了自己。
“没有，你没有做这种事。”夜壹说完，继续低头吃面。
“那你为何这样冷漠？”白行之惯会抓重点的。
夜壹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家小笨蛋，还能真不理咋滴，宠着呗。
“没有冷漠，就是还没睡醒。”夜壹解释。
白行之本来想继续问他为什么昨晚没有回寝宫睡觉，但他看见夜壹态度软下来了，也懒得多问。
他不回自是有不回的理由，他若想说，自会说，他若不说，那就是不想说，自己又何须追问呢。
难得不犯迷糊的白行之话锋一转，道：“喔，这样子好啦，你先吃，等你吃完，我带你去玩。”
“你吃早饭了吗？”夜壹问。
“没有，光顾着找你了，还没来得及。”白行之脱口而出。
“你果然是个笨蛋。”夜壹道，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面推到白行之面前，“你若不介意，就先吃吧。或者，让店家再上一碗，就是要再等一会儿。”
“没事没事，我就吃这碗。要是没吃饱，待会儿出去再吃点别的。”白行之一把夺走夜壹手里的筷子，就开吃。边吃还边乐，硬是把这半碗面吃出了皇宫盛宴的架势。
周围的人见自家小殿下这么喜欢吃这家店的面，纷纷又点了一碗，准备带回去，给自家媳妇儿吃。
王都妖王寝宫，侍女正在给妖王更衣，妖后走了进来，轻轻挥手，让侍女下去了，自己上前给妖王更衣。
“白行之这孩子惯不让人省心的。”妖后帮妖王穿上外衣，弯腰帮他系上腰带。
“我怕他又想起那件事，自己不好受。”妖后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妖王沉默了片刻，“夫人，放心吧，我已经将他那段灵识封存了，除了我，别人打不开。他记不起来的。”
“嗯。”妖后点了点头，眼神依然担忧，“你说这个夜壹靠谱吗？他会不会也像那个人一样。经历了那件事，我是真的怕了。不想我的儿子受伤，也不想因为他而给彩狐族带来麻烦。”
妖王抱住妖后，安抚她，“夫人，放心，我在他们身边派了暗卫，时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会出什么问题。”
“嗯。”妖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吃饱喝足的白行之，摸了下自己圆溜的肚子，感叹道：“这家的面确实不错，以前我都没发现。”
“嗯。”夜壹撑手看着他。
“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白行之起身，牵着夜壹的手。
夜壹一开始神情有些不自然，但看见白行之这一副活泼欢脱的样子，不由得舒展了眉头，跟着他出去了。
本以为白行之又会带他去什么南馆、花楼那样红尘味重的地方，结果到那儿一看，才发现那儿竟是一座隐秘的小花园。
“我知道你不开心，虽然不太清楚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但还是想要把你哄开心。”白行之连珠炮似的说出这句话。
夜壹一愣，他就学夜壹，轻轻敲了下夜壹的头，笑道：“好啦，别愣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整个王都，我最喜欢的地方。”
夜壹点点头，有点傻气，“嗯。”
刚进入花园，一股悠然的清香便扑面而来，甜润而不甜腻。还没等夜壹缓过神来，一只浑身金毛的小狗看见白行之后，眼睛一亮，摇着小尾巴就冲白行之跑来了。
它一把扑到白行之身上。白行之见到它后，便松开了夜壹的手，和它滚到草地上了。
小狗在白行之胸前，蹦跶过来，蹦跶过去，还时不时扬起自己的小爪子，像是在说，“哼，竟然现在才来看我，看我不把你衣服都挠破。”
白行之笑着伸出手，顺了顺它的毛，安抚它，还抱起它，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它的鼻子。小狗暴躁的表情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欢欣雀跃地蹭白行之。
还以为是个多高傲的小家伙呢，还不是折服在白行之的撒泼打滚，外加哄人三十六套中。
夜壹看着两个小孩愣是在地方滚了半天，便非常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白行之如何撒泼打滚。
“这是我的小弟，尤尼。”白行之向夜壹介绍小狗。
“小弟？”夜壹道。
“嗯。据母后说，在我去外祖母家玩的时候，她的狗狗刚生产完，生了一窝小狗，于是让我从中挑了一个，陪我玩。我一看就相中了它，并给它取名尤尼。”白行之道。
夜壹了然：“这样。”
“嗯，后来我回王都，便把尤尼带了回来。”白行之将尤尼放在草地上。
“因为母后一闻到狗毛，身体就会不舒服，所以我就干脆在这里建了一个小花园，让尤尼住在这。”
夜壹：“可是这里不是王宫，感觉离王宫还挺远的。”
白行之：“是啊，但我找了一个侍从专门照顾它。有时间我就来看看尤尼。”
夜壹点了点头，“嗯。”
白行之放下尤尼，起身，拉着夜壹的手，“走，带你去里面看看。”
夜壹心里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问，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白行之走到了花园深处。
沿着狭窄的小径，一直往里走，藤条枝叶也越来也茂盛。它们随意地搭着、竖着，形成了一条稀稀疏疏的长廊。穿过长廊，一座原形的喷水池和广阔的蓝天便涌现在眼前。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花海，与平日在乡间所见的花田有所不同。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里的花，都被人精心培育，精心雕刻过的。而且，这里的草地也更加干净。
“这是某一年生日时，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了，我记不清这个人是谁了。问父王母后，还有哥哥们，他们就说是父王政治上的伙伴送的，也没有具体说是谁。但我一听是父王的朋友，就懒得去追究了。”白行之道。
“挺美的，设计的很美，打理的也很美。”夜壹道。
白行之：“我也觉得，所以有时候自己心情不好，也时常会来这里和尤尼玩耍下，来花园里散散步。”
夜壹：“嗯。”
白行之：“这里很安静，没什么人，就连花艺师也很少会露面。她们一般在我不来的时候打理，等我过来了，便回自己屋，不出来打扰我。”
夜壹：“挺好，有一个自己的私人空间是件很不错的事。”
白行之：“是啊，而且每次在这里，就算躺在草坪上晒晒太阳，也会觉得心情舒适很多。”
夜壹问：“这里作为你一个人的秘密花园，挺好的。怎么带我来呢？”
他一直觉得私人的地方，应是自己一个人想待便能待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知晓。只和自己相处。
夜壹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私人的空间，唯一能说安静点的，就只有自己的寝宫。可就算是寝宫，也难免有神帝、神后派过去的暗卫。
可以说，真正能一个人独处的地方，只有星宇。
而星宇里又有万千繁星。
“就想把我喜欢的地方，分享给你啊。就像你带我去星宇一样。”白行之转过身，另一只手也牵起夜壹的手。
夜壹没有说话，但给了他一个会心的笑。
白行之往前迈了一步，凑到夜壹面前，鼻尖碰着鼻尖，“想亲你。”
他并没有亲上去，而是用一种征求夜壹意见的语气，说这句话。
他虽是个粗线条的人，但粗线条的人偶尔心细起来，也是很能读懂别人的情绪和心思的。他觉察出夜壹的一丝不自在，和谈不上高兴的神情，便不想像以前那般放肆。
还没等白行之脑瓜子转完，夜壹就将冰凉的薄唇贴了上去，并低吟了一声，“小笨蛋果然名不虚传。”
“嗯？”白行之愣了愣，有些懵。
夜壹轻声一笑，一不小心没站稳，和白行之滚到了草地上，滚着滚着就滚入了花丛中。
他压在白行之身上，抬头，眼眸微抬，语气宠溺而低沉，“我是你的，想亲就亲，还问什么。”说完便低头，又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