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一抹黑烟悄无声息飘入神帝寝宫，待他幻化成人形，定睛一看，发现这竟是夜壹的模样。
“夜壹可有反叛之心？”神帝直截了当问心魔。
心魔道：“我现在只进入了三重境，并不能探寻到夜壹的心思。而且他控制意识极强，要想进入四重境，很难。
他最近还在研究结界，他现在所设的结界就很复杂，若以后设更复杂的结界在灵域，我就更难进了。”
“前三重本就易进，你若进不了更深灵域，我留你何用。至于结界一事，我自有考量。”说完神帝伸出手，一把捏住心魔的喉咙，紫色光晕在手周围旋转，势要掐死他。
“君上且慢，留他一命，总比杀他有用。”军师在一旁劝道。
神帝松开了心魔，把他往地上一甩，心魔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心魔不敢多言，也不敢爬起来。
“你还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去想办法进入夜壹灵域。”神帝不耐烦道。他在人前人后一向稳重庄严，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才会发脾气。
神帝眼睛瞟向桌上那个小盒子，略有所思。他以前都没有这么暴躁易怒，自从使用魂舍的次数多了后，脾气也越发暴躁了，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架势。
试炼石境主直隶于神帝，军师在掌握了嗔之境后，依例到神帝面前述职。他与神帝相谈甚欢，言语间每每投其所好，让神帝对他颇有好感，他遂即毛遂自荐，愿到神帝身边，效犬马之劳。
神帝看中了军师的心术，便暂且让他留在身边，可没想到，让他办的几件事，他都以极快的速度办好，非常利落。神帝对他便越发信任了。
心魔连忙屁滚尿流地从神帝寝宫飘了出去。
“火神他们的心魔安置好了吗？”神帝问。
“已妥当安置。”军师道。他这段时间呆在神帝身边，也渐渐摸清了神帝的为人。是个连亲生儿子都不信任，要控制在手中的人。
虽然表面上庄严不易怒，但他其实是一个脾气非常不好的人。动辄就会掐死一个跟了他多年的随从。所以自己在他身边，要更小心行事。
不问不闻，不自以为是，耐心听命，才是在神帝身边生存的法则。
接到任务贴后，白行之就兴致勃勃拉着夜壹回妖界了。妖界是他的主场，干什么都如鱼得水，不用担心会被人弄死，也不用担心睡不好，吃不好，别提有多高兴了。
虽说他们去试炼石的时间于外不过是一瞬，但白行之出门游玩，在夜壹寝室当小狐狸那段时间可不短。
妖后在家等的都快急死了，要不是大哥知道内情，晓得白行之是跑到神界厮混去了，给他打掩护。妖后早就动用整个禁军，去四界大张锣鼓寻他了。
白行之要回来的消息大家并不知道，妖王依旧在处理政务，妖后则在家等这个小家伙回家。
大哥也在忙自己的事，开始慢慢接触政治上面的事情，二哥仍痴情于琴棋书画这些雅趣，三哥除了每天上学，就是和他几个哥们天天跑到勾栏瓦舍去厮混，没个正形儿。
白行之回来的时间好巧不巧，大家都在院里。妖王正在教大哥如何处理政务上的事情，如何与那些老狐狸打交道。
二哥在与好友手谈，三哥则在温习功课，舞剑舞的树叶飞扬，出神入化的。妖后坐在他们身旁，手法熟练地烹茶。
白行之牵着夜壹的手走进院内，夜壹想要松开，白行之却偏偏不解风情，捏的死死的。妖后余光瞥见了白行之后，扭头盯着白行之看了好几秒，愣是不敢相信自家这混世魔王小崽子回来了。
“母后，你傻啦？一直盯着我看干嘛哈哈哈哈哈。”白行之语音未落，所有忙着的人都抬了头。
妖后听见声音后，才相信这不是幻觉，于是立马撒下茶具，右手提起裙角，就往白行之那一路小跑。“这小崽子终于舍得回了。”
大哥和妖王看见白行之后，会心一笑。就连从来不苟言笑的二哥，嘴角都浮现出似有似无的笑意。三哥则是把剑往剑架上一扔，猴似地往白行之那个方向跑。
妖后，三哥还没跑过来，白行之就做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他笑着举起和夜壹十指相扣的手，真诚而大声地喊着，“父王，母后，大哥二哥三哥，我有对象了，这是我的媳妇儿——夜壹。”
此语一出，夜壹十分尴尬地掩了掩面，无奈抚额。妖后停止了奔向儿子的步伐，一脸的震惊和满眼的担忧，三哥也停下了脚步，咧起来的嘴，瞬间拉胯了下来。
父王则是皱紧眉头，表情比平时都要严肃几分。一向平易近人的大哥面色也变得深不可测，二哥刚捻起的棋子，“啪”的一声掉到了棋盘上，而他从未掉落过棋子。
白行之见了大家的反应，有些愣了，自己不就是谈了个恋爱吗？不至于这么舍不得吧。
“母后，怎么了，你不老嚷嚷着要我给你寻个媳妇回来吗？我这不给你寻回来了。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儿媳妇。等你了解他了，肯定会很喜欢的。”白行之继续火上浇油，绵绵不绝道。
“兄弟，你对自己的取向是否有什么误解？”三哥故意道，还摆出一副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夜壹闻声，也放下抵在额间的手。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了一番众人的表情，激动的心顿时落入万丈深渊。
他们不喜欢。
他从未想过，原来白行之的家人也讨厌他。但他一向镇定惯了，面不改色地松开白行之的手。
白行之不肯松手，他也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但他也没想到家人会是这样一番反应。
再想起夜壹从小的经历，他就更不愿松开夜壹的手了，说什么他都要拉到底。而且，他怕夜壹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夜壹劲儿大，一下子就挣开了白行之的手，但出乎白行之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挺立地站在白行之身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虽然如此，白行之还是能感受到，他难过了。白行之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说不好，非得在他们还不认识夜壹的时候说。
他虽然任性，但一向有责任感，既然自己话都说了，那就是要对夜壹负责的。
他走上前，对妖后说：“母后，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样一副神情？反正我认定他了，你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你上次做的事还不够折腾？现在又来一个。”三哥话不过脑子，一下子就把心里话蹦出来了。
“上一次？什么上一次？”白行之到惯会抓重点的。
夜壹听后，本来不皱的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上一次？他心中疑虑。
妖后见状，连忙打了下三哥的手，握住白行之的手，“眷儿，你别听你三哥胡诌，他天天在外头厮混，没个正形。”
“那你们为何这副神情？”白行之许是觉得是在家人面前，又本着想要给夜壹一个交代的想法，便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还不是因为你现在才回来，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你说你这个小崽子，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给我带一个这么好看的儿媳妇，还是神界的，我当然一时间有些吃不消了，你总得让为娘缓一缓吧。”妖后非常耐心地解释。
妖后说完，松开了白行之的手，走到夜壹面前，对他说：“殿下，刚刚真是抱歉，白行之这崽子出去玩了很久才回来，一回来就说他恋爱了，我们都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此次冒昧前来，也是晚辈欠考虑了。”夜壹冷静而有礼。
“我一向喜欢长的好看的小孩，你能和我家这小崽子在一起，是他的福分。”妖后绽出一抹惬意的笑容，拉着夜壹的衣袖，忙往里走。
大哥见状，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举止有些失礼，便和父王一起上前，想认识一下这位夜神。
“殿下一表人才，怎会看上我家这不成器的小崽子？”妖王问，语气平和，表情却依旧严肃。
“情之所至。”夜壹言简意赅。
“小眷儿竟比我们这些哥哥都先找到对象，真是出息了。这些日子定是没少烦殿下。”大哥温和有礼。
“大殿下多虑了，阿之很是乖巧懂事。”夜壹道，很是礼貌。
白行之跑了过来，牵起夜壹的手，咧起嘴巴，疯狂向大哥示意，“大哥，我很乖的！”
“好好，你最乖了。”大哥笑着道，一脸的宠溺。
“殿下既然和眷儿在一起了，那就烦请殿下能真心待他，我家的崽子，虽说没有别人家的乖巧懂事，有才有礼，但也是我们从小捧在手里心宠大的。他若是顽皮胡闹，还请殿下多担待。”二哥走了过来，认真而不失温和。
他的言外之意夜壹也听出来了，要是自己敢对白行之不好，定是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别看二哥平时温温和和的，真遇上什么事，他反而是最刚强的，也是最护犊子的。
“二殿下放心，我一向说到做到，定不负他。”夜壹语气铿锵，目光也坚定。
白行之见二哥久违地说了这么大一摞话，便短暂地松开夜壹的手，往二哥身上蹭，“二哥最好了。”
二哥一巴掌把白行之的脸扒开，“注意体统。”
白行之被二哥逗乐了，连笑了好几声，“哈哈哈哈。”边笑，还不忘牵起自家媳妇的手。
三哥实在是看不下去，这腻腻歪歪的，瘆人！三哥走了过来，一脸嫌弃道：“你这家伙真的是够了啊，哪儿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活脱脱一个娇羞小媳妇。还说人夜壹是你媳妇，你真没弄错？”
白行之被三哥这番话说的气不打一出来，他扭头，对夜壹道：“我先处理一下这个狗东西，你和大哥他们先入内殿吧。”
夜壹浅浅一笑，表情很是宠溺，还识趣地点了点头。
白行之松开他的手，满院子追着三哥跑，“哼，三哥，刚刚你说的时候，我就想和你打一架，你跑什么，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来，打一架！”
“我才不和你打架呢？打赢了，我要挨母后一顿，打输了，我不划算。我干嘛要和你打。”三哥嬉皮笑脸。白行之则满院子撵他。
妖后见状，颇不好意思和夜壹道：“这是我家两个最不成器的儿子，殿下见笑了。”
“妖后多礼了，晚辈到觉得三殿下和小殿下天真不足，活泼有余，挺好的。”夜壹道。
“殿下过誉了。先随我们去偏殿吃饭吧？”妖后问。
“嗯。”夜壹应。
饭后，夜壹和白行之两个人单独出门去散步。
“夕阳很美，只是尽黄昏。”夜壹感叹了一句。
“没关系啊，我们还有很多很多黄昏，可以一起看。而且还可以时不时看看朝霞。”白行之笑道，他一向乐观。
夜壹轻笑不语。
“想不想喝酒？”白行之提议道。
“去哪儿喝？”夜壹问，露出好奇目光。
“去了不就知道了。”白行之故作神秘，拉起夜壹就跑。
正值繁花盛开的季节，一路上各种花团锦簇的景致目不暇接。
妖界人烟阜盛，即使夕阳西下，街道上也依旧络绎不绝。
有吃完晚饭出门携手散步的夫妻，也有摆着小摊，准备夜市的小商贩。
还有不少总角孩童成群结队，在外嬉耍。街头巷尾时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老百姓脸上洋溢着富足的幸福感。
大家见着了白行之，纷纷微笑以待，并不叨扰他。
王都的百姓就是这样，要迎你时，我便用最大的热情给你一场接待盛宴。
待你回宫了，过正常的生活，纵使再喜欢，也会克制自己，给小殿下最舒适的空间。
夜壹观摩着妖界的生活景象，心头一愣，随后释然。许是这里的领导者治理有方，百姓淳厚质朴，才有这安居乐业、民风淳朴的景象。
真是繁花似锦觅安宁，甚好。夜壹在心中赞叹。
两人牵着手，有意无意的聊着些林林总总，并未太过在意，但也会认真聆听。不知聊什么，就聊到了试炼石的事情。
“其实，境与境之间是环环相扣的。贪之境的终是杀欲，而杀欲本身就带有嗔之意。”
“嗔之境的云秋痴迷练香，也是因为曾经受过伤，没有爱情，还一直被别人说丑陋不堪，所以她才会一味追求那些镜花水月的东西，这种痴迷的行为本身就是痴。”
“而痴之境里的主人在痴到了一定境界后，便皈依无，即是无境。”夜壹侃侃而谈，说出他对试炼一事的所思所想。
白行之觉得他说的这个角度很是有理，便点头道：“是啊，本就是千丝万缕的。”
“虽说试炼对人有一定的启迪意义，但我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毕竟试炼者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得到的东西却无法与之相较。倒是有些舍本逐末了。”夜壹道，目光深邃幽暗。
白行之跳到夜壹面前，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冲他灿烂一笑，“好啦，别想那些恼人的事了，我带你去玩。”说完便嘻嘻一笑，拉着夜壹就进了南馆。
夜壹虽说是三好学子，但对于南馆、百花楼这样子的地方也还是有所耳闻的。
白行之为何要带他来这样的地方，他想了半天都没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