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夜寻星
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放在驿站寄回西京军校，玩好吃完，也该回去了。
“等等，有个东西忘买了。”瑾辰忽然记起来什么。
“什么啊，重要吗？”傅若雪问道。
瑾辰笑了笑，“当然重要啊，没事，你们先去车站，我马上来。”
其实是穆子逸大少爷叫了辆车，快到了。
“哦哦，那你快点哦，辰辰，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傅若雪觉得还是不安全。
“不用不用。”瑾辰连声拒绝。
“我和她一起，你们先去吧，没事。”漆雕玹静静说。
队长这样说，大家也安心了，一步三回头走出巷子。
瑾辰很想拒绝，但是漆雕玹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她也没法子。
七拐八绕来到一家似乎开了很多年的甜品店，瑾辰直接买了几盒子几十个伦敦女王饼，又和店主探讨起在首都星开分店的可能性。漆雕玹默默看着，她什么时候，还有经商的念头了吗？
店门吱一声打开，带动风铃轻响，“山姆大爷——”
来人看着瑾辰的侧脸一愣，立马撤手撒腿就跑。漆雕玹看清了，这不是那个被瑾辰阻止了刺杀的少年！
漆雕玹被“这人心虚有鬼、他要抓逃犯”的念头驱使，下意识就追了出去。
瑾辰只看到了漆雕玹一阵风追出去的背影，和老板留了一个地址，也追了出去。
这片越走越深是旧城区，小巷很多，瑾辰已经看不到漆雕玹的人影了，只能静下心来辨听脚步声。
还好，有一个杂乱的脚步声。她循声而去。看来，听力好，也是好事。
一路绕来绕去，隐约看到某个背影，似乎是她下午阻止过的那个金发少年。侧边忽然出现一人，竟然还有同党，进入少年的组织的地盘了吗？
瑾辰毫不停顿，一转向便欺身上前，也没发觉来人毫不抵抗，直到把人重重压到墙角，灯光影影绰绰，撞进这双近在咫尺的暗藏星芒的眼睛，瑾辰尴尬地发现，她以手肘压着脖颈的这个是，漆雕玹。
瑾辰卸力收手拉开两人距离，漆雕玹眼神明明暗暗，只赶快望向少年的方向，两人继续坠在不停回望的少年身后。当然，不忘和傅若雪她们留了个消息，就说临时有事。
哎，少年这反侦察意识，真的不咋样。瑾辰叹气，好好学习多么重要啊……
少年竟然真的直接回到了某个老巢之类的地方，瑾辰继续叹气。
怎么看出是老巢的呢？喏，有几个暗哨，甚至有几个岗亭，还有巡逻队伍，纪律看起来也挺严明，甚至有点军队驻地的样子，大门陆陆续续开走了好几辆卡车。
这就很奇怪了，少年为代表的那些刺杀者，根本就不像好好训练过的样子啊。
“你要进去？”瑾辰觉得不应该，他们两人啥都不是，为什么要管这个事情？
但是漆雕玹不一样，他所受的教育，他身上的使命就是，铲除一切不利于联邦稳定的因素。而眼前这个，很明显就是。
“他们在撤离了，晚了就是个空地了。”漆雕玹不得不赶紧去。
漆雕玹也不想让瑾辰赴险，直接赶她走。漆雕玹是单枪匹马惯了，但是，瑾辰也不可能抛下漆雕玹一人啊。
瑾辰跟着漆雕玹攀上了边上的老楼房，直接从楼顶越到那边的楼顶，完美避开了一切巡逻。瑾辰心中暗暗赞叹，漆雕玹这实战能力果然不错啊。
老巢里楼房也不少，但是少年进入的是这幢类似宿舍楼的建筑，瑾辰和漆雕玹还在外面的时候，已经观察到少年进了哪个房间。
两人从楼顶一个倒挂金钩翻下进入四楼的走廊，动作利落，无人察觉。
好在这边人都撤得差不多了。两人轻手轻脚掩藏身形，直下到二楼的某个房间门口。其实，最好应该一人进门一人进窗，但是她们实在什么设备都没带，只有一双手。
瑾辰还观察了四周，想着一脚踹开门，漆雕玹已经掏出一截楼顶随手捞的小铁丝开了房门。
漆雕玹轻轻将门拉开一个小缝，瑾辰一个翻身就进入门内，一眼扫过就是个简单的套房，卫生间的门关着，里面有水声和灯光。示意漆雕玹进门，两人迅速检查了一番这简单的房间，瑾辰甚至将防监听装置又摆好了。
很简单，少年看来也挺爱干净。就一张床，一张书桌，放着几本《异兽生理学》《基本信息学》等等教科书。
瑾辰拿起一张相框，上面是一家四口，金发碧眼的大概是母亲，和天下间的母亲一般微笑着，黑发黑眼的可能是父亲，戴着眼镜，读书人一般的样子，一大一小两个小孩笑容也很灿烂，一个是这个少年小一点时候的样子，另一个更小的，竟然是瑾辰上午买了那一篮子胸针的那个小童！
那小童口中的父亲，难道就是这个黑发读书人吗？可能是个机械师……那改装等离子枪的估计也是他……瑾辰非常动摇，她觉得她可能会破坏这一个和蔼的家庭，她根本不想干这些事情。
漆雕玹可以直接进卫生间控制那个少年，但是，考虑到瑾辰也在，他不想这么做。
等少年踢踏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在他的床上看到瑾辰的那一刻，他见鬼一般冲向门口，又被隐在门口阴影中的漆雕玹逮个正着。
少年困兽犹斗，但是，他当然打不过漆雕玹。漆雕玹也不会给他示警的机会，直接卸了他的下颌骨，塞了块毛巾堵嘴。
少年被自己的毛巾绑在椅子上，不住挣扎，用一双小兽一样凶狠的眼睛盯着两人，好似这样就能让他们少一块肉似的。
“说，你是不是反叛军，你们的首领在哪里？”漆雕玹声音非常冷厉。
漆雕玹不是随随便便就一定要针对这少年的，完全是因为他容易控制。
“你大可以什么也不说，但是后援队已经在路上了，这都是你暴露的，你是罪人。如果你坦白，我可以放你走，或许，你还能来得及救几个你想救的人。”
漆雕玹端着相片端详，然后拿起那把匕首骤然将相片钉在桌子上，光屏顿时破裂。
“这里，会被全盘剿灭。因为，你。”
少年眼神变得挣扎，满是懊悔，满是自责，满是悲痛。
瑾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拿下自己口袋里揣着的那枚胸针——她也就留了一个，别的都在驿站直接寄回军校了。
“这个你很眼熟吧，我相信你也不是坏人，你弟弟还在家等你呢，你想回家吗？”瑾辰弯下腰伸出握着胸针的手，语气温和。
少年看着胸针，心中懊恼更加，挣扎起来，然后忍不住哭了。
是啊，不过是个孩子，漆雕玹怎么会觉得他是反叛军？反叛军，竟然还存在吗？瑾辰不知道，但是漆雕玹看起来知道。她可能骗了这个少年，她也很挣扎。她没有什么联邦荣誉感，她还没有能到那一个层面，她还在生存的层面。
那这些少年呢，那些自杀式刺杀行动的笨拙的人呢，他们懂什么呢？是不是，也只是为了生存？
漆雕玹看差不多了，拿掉了少年嘴里塞满的毛巾，却不复位下颌骨，就让他边说边痛。瑾辰守在用被褥床单塞着门缝消声的门口。
少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硬要装出决绝的样子。
“呸，你们这些走狗！我们就是反叛军！”
“我们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日子了！”
“我们要反抗，这有错吗？想活下去有错吗？”
“当然错了，煽动叛乱，扰乱和谐，这还不叫错？走投无路？求援无门？你真的去试过了吗？算了，不怪你，你只不过是被迷惑的小蝼蚁，他们让你去自杀行动，压根就没想让你能活着回来。”
“小子，他们想让你死。你不懂吗？”漆雕玹字字诛心。
“他们不怀疑你的忠诚，知道你绝对不会背叛他们，但是他们宁可牺牲你。这样的组织，值得你信任，值得你忠诚吗？”
“这么多人，只有你回来了，你以为他们不会怀疑你吗？我猜，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你问话去了。”
少年太天真，没想那么多，但是漆雕玹的话太过直白，他想否认，却否认不了。
“我们本来就会死，都会死的。我们本就活不过四十岁。”少年一行又一行眼泪流淌，面如死灰。
“母亲死了，大家都死了，他们说有药，这样我至少能救弟弟……”
四十岁，死，药？瑾辰想了想，好像明白了，看来这少年一家也是基因缺陷者，因为基因缺陷综合症，基因缺陷者大多活不过四十岁。至于药，瑾辰在中央科学院都没听说，这还有解药。
少年被骗了，被骗去死。太过分了，瑾辰此时才真的想铲除这个组织。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瑾辰向漆雕玹示意，然后迅速收拾杂物。
“你看，有人来了。别担心，跟着去，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会救你。”漆雕玹冷冷抛下这句话，迅速解绑，复位下颌骨。
两人收拾妥当，也不遮掩，就在少年眼皮子底下攀在窗外。
门打开了，一行六人进入，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
“小皮特，老大叫你过去。”
少年望了眼窗户，跟着走了。
漆雕玹和瑾辰此时已攀回楼顶，看着少年被夹在六个壮汉之间的身影出现，然后消失在某幢戒备森严的屋里。
“太危险了。”瑾辰仔细看了，觉得闯不进去。
“答应了要救他。”漆雕玹冷冷说。
“我以为你是骗他。”
“那我也绝对不会以你的名义骗他。”漆雕玹冷冷扫了瑾辰一眼。
“这真的是反叛军？反叛军还在吗？”瑾辰扯开话题。
“只要是试图背叛联邦的，都是反叛军。”
这卫道士……瑾辰一噎，“那你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不通告特警军？”
“不妥，万一……也有勾连呢？计划？扳倒一个两个没有用，我只需要查明，他们背后的到底是谁，就够了。潜入，观察探听，找到数据中心，看他们的情报和钱从何来。”
果然是经验丰富，瑾辰还想着是不是要一路杀进去。所以您这编程技术，是这样练出来的吗？
“他们会杀那个少年吗？”
“不好说，都已经在撤离了，利用完了，抛弃这累赘就是了。良弓藏，走狗烹。”
“潜入”两个字说起来轻巧，个中过程，瑾辰觉得比和漆雕玹打两架还累多了……不过实战总有一点点兴奋，支撑着她进行高强度的身心警惕。
她和漆雕玹配合还行，两人仍是从楼顶潜入，想找数据中心所在，沿着电缆就行，地上这到处乱摊着，监控等等有用的或者会暴露的物资都拆光带走了。大概这也没剩什么技术人员，或者没剩什么数据了，数据中心管控一点也不严。
两人溜了进去，也就这么两台服务器，看着地上的痕迹，也没有搬移，看来就这几台，至于数据还剩多少……只能靠运气了。
“哼，这机房搭设得也真是够差。”漆雕玹边冷冷吐槽边开始用自己的光脑黑入服务器。
说实话，一般也不至于用自己的私人光脑来干这种事情，太不安全……可是他们实在没有趁手的设备。瑾辰在门口守着，也只不过握着一根路上捡的小树枝。
有人来了！瑾辰让漆雕玹藏严实点，她握着小树枝掩在门内敛息屏气。
“听说这次行动被发现了？”
“可不是，暗桩早候着了！”
“我就说招揽这些平民能顶个什么用哦！笑死，送死不是。”
“嘘，上头自有谋划，你我听命赶快撤就行。”
看来漆雕玹怀疑得没错，看来这些人还不是平民！那是什么？军方吗？瑾辰心中震惊。
“那边在审那个小子？”
“是啊，就他逃回来了，可不得问情况喽。”
“那小子还是太天真，哎，我们哪还需要培养什么新人……”
两人走远，瑾辰也不敢随便开门。虽然这里很简陋，连监控都没装，但是这些人要真是军方的，战斗直觉绝对比她强多了。
“怎么样？”瑾辰轻声问询。
漆雕玹比了个十的手势，嗯……十秒还是十分钟？
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
“你们都是骗我的，对不对！骗我的。”是少年的声音。
“怎么能说是骗呢？”一个奇怪的貌似是变声器的声音。
“为什么？”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哪个革命没有牺牲，你们没能尽到应尽的职责，死也变成白死。”
“把他拉下去。别让他泄密了。叫大家都赶快撤。”
完了，这是要灭口！
看漆雕玹终于收拢了光脑，瑾辰悄悄开门，确认着各个隐藏点，判断他们从何处离开。
漆雕玹一把将瑾辰拉回，关上门。
“你疯了不成。”一声叱责。
“你答应了要救他。”瑾辰坚定不移。
漆雕玹顿觉头疼，片刻只能叹气，“我发现了一张地图，旁边房间有个暗门，和走廊侧门同一个方向。”
懂，从旁边房间出去可以到同一个地方，可能可以救下那个少年。
至于旁边房间安不安全呢，去了才知道。
两人蹑手蹑脚闪入旁边的房间，还好，门开着，里面也没人。扫了一眼，就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已经搬空了，唯有墙上一个光屏，显示着一张联邦星图，瑾辰瞥了眼这看起来像是西区和南区的近外星域。
漆雕玹捣鼓好开启了暗门，两人小心推门而出，发现已经是老巢外的暗巷了，远处倒着两个壮汉，少年却已无影踪。
漆雕玹拉着瑾辰往某个方向看，瑾辰只瞥到了一个胳肢窝下挟着少年的高大身影，似还回头瞧了瞧他俩。
瑾辰还想去检查一下那两个倒地的人，巷子那边却已有动静，漆雕玹拉着瑾辰往暗巷对面的小道里躲。
“那个平民出逃了，你们看到了吗——啊，快去通报示警，有敌袭！”
“他俩没事吧？”
“没事，就是被打晕了。”
“那个小平民呢？没看到尸体。”
“逃了。”
“检查一下痕迹。”
瑾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检查过了，离开的那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非常专业。
小巷很窄又黑，漆雕玹只能拍拍瑾辰的肩膀示意，瑾辰当下一顺手就钳住了某人的手。
嗯……她实在有点熟悉漆雕玹的气息，不由，就想打架？
漆雕玹没好气地扯着瑾辰攀上巷子两侧楼房顶，两人轻飘飘在房顶跑来跑去。
一路狂奔。
这棚户平房鳞片一样的旧城区，和那光鲜亮丽的罗马大道，其实也没有那么远。
一墙之隔，竟能差异至此。
这样一耽搁，竟然都十一点了。
漆雕玹叫了辆车，两人坐上车，飞离了这片区域，才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进入西京军校地界，漆雕玹和瑾辰也只能下车徒步。
瑾辰真的是，跑够了啊，这莫名其妙就和漆雕玹深入敌营了一番？然后这大少爷还一副我嘴巴很严的，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样子。
“喂，你到底查到了什么？”瑾辰忍不住发问。
漆雕玹深深地看了瑾辰一眼，许久才终于回话，“你没有资格知道。”
什么叫没有资格？好气啊！虽说确实是我硬要和你一起去。
“那我就猜一猜，不是平民，那是不是军方的？看来不是特警军的，那只有边防军了？”
漆雕玹没有说话。
“可是，边防军不可能驻扎在这里，胆敢擅离职守肯定早就被发现了。让我猜猜，这不会是，钓鱼行动吧？”
漆雕玹还是不说话。
“你说后面出现的那个逃走的所谓平民又是怎么回事？那轻盈的姿势，不一般啊……看起来像是卧底？那为什么要救那个少年？难道……”
“你喜欢他什么？”漆雕玹终于说话了，但是——
“什么？”
“你听清了，你喜欢他什么？”
不会吧，大少爷，这就是你扯开话题的方式？
“你回答我，我回答你，很公平。”漆雕玹瞥了瑾辰一眼。
公平个鬼哦，大少爷……
“我是认真的，你看你要是还纠结这些事情，对我们联赛会有影响。”漆雕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瑾辰想反驳，她想说她很正常啊，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不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潜行之后，还能望着这繁星满天，还能活着，是不是，也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来不及思考，但是关于李君慕，她日日夜夜思考了太久太久。
时间久到漆雕玹以为她不会回答了，也是，他又有什么资格问她这种问题呢？
“喜欢他什么，我也说不出，喜欢他陪在我身边的那种感觉吧，喜欢他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岁月，喜欢有他我就又有了个新家。”
“不过小时候，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就是家人，相依为命的家人。后来长大了，大家都说他好看说他温柔，我也知道了，哦，原来他是和我不一样的吗……青梅竹马，懵懂的时候也恰好就是他，确实也是个非常完美的对象了。我想这也很自然而然，也很正常吧……”
“这种懵懂的绮思其实本也不会长久，但是他离开了又出现了，他太温柔了，我太依恋他了，我知道有他我就有家，我们就一直没有分散，模糊的爱情意识和长久的亲情混杂在了一起，模糊了概念。”
“我喜欢他，但是我也知道，不是那种想要占为己有的那种强烈的浓烈的爱恋，和男女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关系。我是真正把他当做了我唯一的家人，是我的精神牵挂，是一只风筝飞再高也终究会有的能牵在某人手上的那根线，是我的根。”
“我埋怨他，我心酸，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会喜欢别人这种事，而是他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和我说，他背弃了把我当作亲人的誓言，我难过的，是他慢慢远离我的这个现实。”
“终究都会散吗？可是，家人不该是一生的吗？我喜欢的是作为我的家人的他，我想是这样的。你说爱情，那是我不理解的领域，可能我小时候没能构建一个正确的概念，我没有读很多书，我不会。”
“我说完了，轮到你了。”瑾辰觉得说完了这一堆自己想了很久的话，也释然了。
她喜欢君慕，君慕订婚了她也很难过，但是她难过的确实是君慕把她当外人和她隐瞒这件事，是他慢慢离她远去的这件事。
她长情，她念旧，她舍不得分离。
李君慕是她的儿时的穷困却也闪光的的回忆的载体，是她现在唯一的家人，是她的神，不可亵渎的神。
漆雕玹认认真真听着瑾辰讲的每一个字，仔仔细细记在了心里。他很羡慕李君慕，可以有瑾辰这样的家人。不像他这般，看似繁花似锦，实则，苍凉一片。
他并不幸福。他的母亲从他小时候开始就被整个家族责骂，不堪其辱，便逃避家庭专心事业，整日不着家。他的父亲对他没有温情，比教官还严厉，当他是耻辱，也当他是空气。
他没有什么朋友，他父亲那个圈子里的都知道他是个怪物，连带本该和他一个圈子的小孩都不待见他。
也还好，齐家从来中正，有齐悯这个玩伴，他也多了那么点乐趣。可惜齐悯实在太老实，他老欺负老实人也不好。
他好好学习，他以为得了第一，是不是就能向他父亲证明，他不是一个废物，他有用。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但是他习惯了，他习惯了站在最高的那个地方，习惯了别人轻轻巧巧用他天生天才来掩过他的一切努力。
他也习惯了，作为一个实验体，经受各种实验，但是他不痛了，他的心也不会痛了。
如果他从小也有瑾辰这样背水一战绝不放弃的亲人存在，他可能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模样，他也会告诉她，你的感觉从来都没有错，我是你的家人，我也同样可以是你独一无二的那个，爱人。
边界其实很模糊，核心都是陪伴与信任。爱人大概就是再加上一些欲念吧。
“他们把数据删光了，我只恢复了一些，他们的情报来源是边防军，而且是南区边防军。别的我还要再捋捋，不过我建议你，先不要想这个事情了。”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既然想通了，那么，向前看吧。”
瑾辰看着满天星空下的眉目模糊又清晰的漆雕玹，她感觉到了他身上也有的那种淡淡的忧伤，轻轻对他报以一个安慰的微笑。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临时宿舍楼。
不出意外，在他们的那个会客厅被围堵诘问。
“辰辰，你回去买的就是这个吧。说说吧，东西都到了，你怎么人还没回来？”傅若雪捧着那包装精美的伦敦女王饼。
瑾辰仔细看了，还好没有损坏。
“我们又逛了逛，一不小心就晚了。没什么，大家休息去吧。明天还要训练。”漆雕玹冷静地说了他们统一口径的话。
众人明显觉得这是搪塞，但是，好像——看看瑾辰，看看漆雕玹——确实，还真不能往细里问？
瑾辰进房门前看了一眼漆雕玹，漆雕玹对她点了点头。
他们又多了一个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