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关于宇宙射线的猜想
数据中心。
开启了防窃听的模式。
拥挤的服务器之间，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者对面而坐。
气氛严肃非常。
“首先，要解决宇宙射线组成的问题。”
瑾辰认为宇宙射线的组成其实已经很明确了，二十年前邵老就已经研究透了。问题就在那1的不明物质，有人说是仪器数据偏差，因为这1最后又没了，有人说是不明物质，认为就是这1造成一切异变所以消耗了，而瑾辰认同邵老的这是暗物质的看法。
“那是一段近乎湮灭的空洞数据，我将它和今年的宇宙前沿实验室的暗物质的研究结果对比，发现很相似。只不过我们后来再也没有宇宙射线的接触经历了，很难确认。所以我用了宇宙学家们用正电子牢笼捕获暗物质的技术，最后合成的这个我认为就是最近似宇宙射线的存在了。”
邵康点头表示认同，“能源消耗把控实在太差，你只要去推算一下，就知道这需要多大的能源啊。你看，无知，导致了全球停电这种事情。”
瑾辰乖巧点头，表示我知道了，下次还敢。
她想的是，再怎么把控能源消耗，估计还是不够的。
但是对撞机竟然还能在能源不够的情况下逆流强行夺取电力而不是中断实验？看来这台对撞机有某种非常高等级的电量供应优先级别，甚至可以突破电力管控中心的中央控制。
“不过，我肯定，你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造出的最接近宇宙射线成分的射线。”
“如果拓荒军继续星际探索，那我以后可能会有这个机会进行验证。”
瑾辰是这样想，邵康其实也是这样想，他们能造出接近宇宙射线的存在，就可以进行许多的后续研究，包括多学科的研究。
“但是基因缺陷好像还是无法解释，可能这也是邵老当年停下研究的原因之一？”
瑾辰发现她还是没法解释这点，不能否定也不能证实。
“人体试验是不容许的。μ粒子在离体细胞实验和模拟环境下，被证实具有促进基因突变的可能，但是这个基因突变不是定向的。能促进基因突变的多了去了啊，秋水仙碱都能造出三倍体。”
“老师您还记得之前北辰研究员的研究结果吧？针对原生动物的暴露实验不成功，即使发生基因破坏，也是普遍性的，并不会特异性地针对某一个染色体。”
“至于另一个组成物质，暗物质，我们现在只能知道暗物质的正暗湮灭的巨大能量属性和一些特性，没有发现它也有促进基因突变的可能。”
“所以，我也无法解释基因缺陷。”
邵康发话：“你这个过程很草率，首先目前大部分研究只考虑μ粒子，没有考虑其他成分，没有过这般接近宇宙射线。所以其实不可挪用这些实验结果来佐证。其次，你对基因组学的认识还是太浅薄，再去多学学吧，不论异兽和人类的差异，特异性针对某一染色体是可能的，通过碱基的特定排序是可以很容易做到的。离体实验的那个，你可能没发现，连作者都没发现，破坏的碱基排序是有规律的。当然，这需要后期的继续研究。”
“哦，北辰现在不研究异兽了，他现在就是在做这个人类染色体的特定碱基破坏了，”邵康微扯了扯嘴角继续说，“假装是什么新型靶向结构研究，装得还挺像。”
“那挺好，或许可以让他直接用宇宙射线试试看。”瑾辰觉得挺好的，反正她无法解释，需要研究者们来努力。
“那得先想个稳定方式，你就让它在对撞机里飘？没法保存你就急着生成干吗？”邵康又忍不住开始嘲讽瑾辰。
瑾辰其实压根也没想到真的就这样合成出来了。
“是我考虑不周，老师，您也帮忙想想办法喽。”瑾辰觉得邵康在宇宙射线研究方面其实挺靠谱的。
“我曾经有过几种捕获系统的假设，行吧，既然你都造出宇宙射线了，那正好来一一验证一下。”
可以的，之后研究内容又有了。
瑾辰想，如果他们真能研制出可以捕获宇宙射线的设备，那以后拓荒军再遇到宇宙射线，甚至都能直接捕获了。如果再能研制地更深一点，还可以将捕获方式反向外化成防御设备，就可以避免宇宙射线辐射危害了。
邵康也是这样想的。
造出了宇宙射线，对后续的各种研究都能起到推进作用。之前诸般停滞，其实也是因为真的没有样本啊……
其实瑾辰的操作也不复杂，邵康完全都能想到，但是这几年，他为什么没能想到呢？邵康其实想不通。
“不过，我实验验证的另一件事情，非常的不可置信。”
“之前邵老的研究就得到过无法解释蓝紫光弧的发光现象的结论。所有研究者都是按照这是类似极光的发光现象来解释的。”
极光是类地星磁场使来自恒星的高能带电粒子流集中到两极附近，与高层大气中的原子和分子碰撞并激发或电离，能量释放产生的发光现象。所以产生条件包括大气、磁场、高能带电粒子，缺一不可。
那么在真空的宇宙环境中，怎么产生的呢？宇宙射线单纯的能量爆发吗？但是能量没有明显损耗——不过暗物质损耗与否不能被检测到。所以还是有可能是损耗了暗物质的能量产生的发光现象，邵老就是这般假设的。
但是瑾辰能生成宇宙射线了，她用这个成品做的第一个实验就是试验是否可能发生这样的发光现象。
结果却是否定的。
“我昨天进行了能量激发下的碰撞星舰试验，但是没有能发生这样的发光现象，没有蓝紫光弧。”
瑾辰调出昨天的影像和数据记录给邵康看，邵康仔仔细细对照比较，发现确实没有问题，模拟星舰材质是可以的，模拟宇宙真空环境也是可以的，能量激发也没有问题，这个实验确实也够严谨了。
“所以，是不是确实可以说，宇宙射线和所谓宇宙射线现象的这个发光现象，可能没有必然联系？”
邵康觉得这个想法太颠覆了，但是他好像也没找出什么漏洞。只能说：“重复性不够高，还是得多做几次实验。”
其实也不用验证重复性了，人类只遇到过三次宇宙射线，次次都有出现蓝紫光弧……她这一次实验，真的可以打破这个认知了。
“光弧仍然无法解释，也没有一个粒子会发出这样的发光现象的。”
“老师，下面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瑾辰表情非常严肃，邵康也更加认真起来。
“暗物质的巨大能源属性让我很好奇，能源也是用来支撑生命活动的。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个所谓光弧其实是一种生物。之前的观测，光弧都是在星舰边上出现的，而且有停顿弯曲缠绕的活动趋势，这像不像是一个好奇的生物呢？”
“您先别急着反对！”瑾辰制止了张口欲言的邵康。
“您还记得北辰研究员的那个通过异兽行动提取行为轨迹图，再用智能逻辑规则推算出异兽具有一定智慧的实验吧？”
邵康当然记得。
“观测数据还是实在太少，我只能对监测数据较多的这第二次和第三次接触的光弧的动作重新建模，您看，这是模拟动画。”
瑾辰在放大的光脑光屏上播放了一段模拟三维建模动画。
“您看，游走，停顿，碰触，缠绕，离开，这是不是很像生物动态？”
瑾辰将一帧帧行为动作分割开来，罗列成排。
“我翻出了北辰研究员的那个异兽行为轨迹图的数据库，用同样的办法还对我们数据库里的人类和古星地球原生动物采集了行为轨迹。”这点瑾辰要特别感谢漆雕玹，还好有他的编程援助。
“我对比了软体动物、鸟类、两栖类等等行为轨迹，最后发现，这还是和我们人类的拥抱动作最为接近。”
“智能规则推算，判定光弧具有智能，还是接近三岁婴孩的高等智能。”
“这可能是，它，在和我们打招呼呢……”
瑾辰有这个猜想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爆炸了！
邵康现在也是。
两人久久无语。
瑾辰本就将所有研究结果都传在数据中心里，邵康打开数据中心的光屏——随身的小光脑是跑不动这种量级的计算的，仔仔细细看每一个步骤、每一段代码、每一个结果，又反复跑了几遍数据。
然后他发现，居然，真的不得不承认这个结论。
“你怎么想到的？”邵康真的觉得难道是我自己傻？还是真的只有瑾辰这样笨到一定程度的才能犯错导致这样的结果？
瑾辰当然不能说是她小时候那次接触，蓝紫光弧就拥抱了她，带给她的就是人类一般的爱意啊……
“我，我就是想着试了试。”瑾辰只能这样说。
邵康觉得很崩溃，试了试？多少人多少年试过成千上万种模拟光弧的模型了好吗？谁能试出这样的结果啊！
但是邵康也承认，要是他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把蓝紫光弧这样的“明明白白”的“发光现象”和生物扯上边。
“这个结论很惊人，不过我觉得可能还是先不要发表出去的好……”祖父言传身教、母亲耳提面令之下，邵康倒是对□□势更为了解一些。
“您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需要多几次接触……”瑾辰好像发现了自己加入拓荒军的又一个意义，除了找到那颗星球之外，她还有了进行自己的科学研究的目的。
瑾辰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一种期盼和希冀。
“你胆子可真大。”邵康只能这样说，宇宙射线啊，人人避而不及的东西，这个笨蛋就不声不响在地下实验室里造了一个出来？现在还想多去接触几次？
邵康其实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什么劳什子宇宙射线研究，只是不能违背祖父的要求。看着瑾辰的充满期盼的脸庞，邵康觉得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缺少了这样一份热情，所以几年都难有建树。
这是邵康第一次正视了瑾辰。
这也是邵康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比不了瑾辰。
“差不到就是这样，不过我还有一个小研究，有些困惑，可以问问您吗？”瑾辰一脸真诚。
还有？邵康隐隐觉得他的小心脏还要再接受一次震荡。
但是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找到了一份数据库里的三十年前的首都星伴星的科学院共享数据，是一个宜居化项目的数据，样本量大概是四十万人，正态分布均匀的标准样本。我取了第22对染色体的编码进行了数据挖掘分析研究，发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结果。”
果然，“非常惊人”的结果。邵康竟然觉得瑾辰喜欢用这种一点都不科学严谨的主观性非常强的形容词的表现，其实也挺可爱。
“我们是怎么认定‘基因缺陷者’的？第22对染色体长臂50及以上的基因编码与标准编码出现离散型的差异对吧？我们一般认为的种群间的正常基因突变导致的差异是4-5对吧？”
“但是我发现5-15变异率段有005‰总人数，15-25段有002‰，25-50段仅00001‰，50以上的基因缺陷者有0001‰。当然这是中央星域，样本量也小不具有非常大的代表性。但是分段组间有差异，也就是说属于中间地带的人数其实也不少，而且还存在。我对比了其他染色体，都没有这样的表现。”
“三十年的数据，我按时间分组进行前后比较，发现这三十年来基因变异率是呈缓慢上升的趋势的，虽然以我们现在的统计学方法衡量没有差异，但是没有更加长程的数据也不好判断。”
“所以，我猜想第22对染色体的基因变异是一个持续发展的过程，且不是孤立事件，而且我很怀疑是否和宇宙射线相关。”
“我们有记载的这几次接触事件的患者表现，和急性放射综合症其实也大致相仿，是否仅仅只是接触大量放射性辐射的表现？而不是什么特定的疾病？”
邵康觉得都快没法呼吸了。瑾辰啊瑾辰，你就是个天生反骨吧？就是要否定一个个大众习以为常的认识吧？“基因缺陷”和宇宙射线都无关了？
平静心态，邵康才能不急着否定还能保持中立态度观察瑾辰的推算和数据结果。
“你这个数据处理很粗糙，结果也很粗糙，结论其实站不住脚，多是间接的推测想象。”邵康觉得还好，这个研究没有那么依据充分，让他还能抱有一点“她说的一定是错的”的想法。
但是，如果她说的是对的呢？
怀疑的种子也这样埋下了。
“你数据真的太少了，不过我也不研究这个，北辰……算了，我哪天再隐晦地悄悄和他说一句。这个你也别继续搞了，到时候又要被第九军找上。”邵康心有余悸。
瑾辰表示她懂。
“你，也不要再和第二个人说。如果北辰有什么研究进展，我会告诉你。”邵康觉得，北辰要是真有什么研究结果，一定得让他加上瑾辰的名字。
“你是基因缺陷者吗？”该死，我这问的什么问题！邵康后悔，非常后悔。
瑾辰一愣，但是也没有掩饰，而是坦坦荡荡地回答：“是的。”
“我，我不是……”邵康语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没关系。我也没什么别的病，就是笨一点嘛。”瑾辰笑笑，没有一点不虞。
邵康却愣住了，她说她笨？谁说她笨的？这也叫笨吗？他说她笨那是和他自己比啊，她还当真了？
其实瑾辰很认真，老师们说的基因缺陷综合症的每一项她都很熟。
从小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比别人笨一点，所以她从来都很努力，她想用努力来弥补这一点自身缺陷。
是的，她有缺陷。
生来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