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年头还能低血糖？
少了那点不明物质啊！
探测不到的不明物质，自然不会在拟合度计算之中。
瑾辰隐隐记得这台粒子对撞机可以用正电子牢笼捕获暗物质，她点开从某台光屏数据库中翻出的操作手册。
确实有这么一项操作，只不过成功率不定——0或100。
瑾辰打算试一试，再次开启对撞机，按照手册提示极其认真地调整总操纵台的各项参数，绝对不能出错。
然后将某几个模块卸去，这个“卸”不仅仅是程序层面的卸，也是物理层面的卸。瑾辰爬上爬下各个平台，借用机械臂呵呲呵呲进行精细操作。
要知道，这些模块和系统都是非常精贵的，又怕磕碰又天价。瑾辰深知卖了自己也赔不起的。
捕获暗物质的用电量甚至超过一次粒子对撞的耗电量，所以瑾辰还需要多加上几个供电路线，同样这需要程序操作加上物理操作。瑾辰猜测是捕获暗物质的技术尚不成熟，所以浪费的能量也很多，故耗电量更大。
折腾完这一通，花了足足五个小时，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瑾辰摸出身上常备的口味不好但是扛饿的营养棒——这是小时候饿出来的后遗症……
待食物入肚，基本消化吸收之后，瑾辰觉得自己精神抖擞了才按下开始键，然后全神贯注盯着总操纵台光屏的各项数据。
正常，目前都正常。
一个小时后，充能状态结束。
正电子捕获正常。
三个小时后，正电子牢笼形成。
下面的一个小时，就纯粹看运气了。
能量只够待捕获状态的正电子牢笼维持一个小时，所以成败只在这一小时。
操作手册上有个注意事项，因为暗能量捕获不管成不成功耗能都过于巨大，粒子震颤和能量波动也会对对撞机机体结构造成一定的影响。所以两次暗物质捕获之间至少要相隔一个月。
足足一个月啊，才能使对撞机结构恢复稳定，一般的粒子对撞实验也是不能够进行的了。
瑾辰没有那么多个月可以耗。
只紧紧盯着总操纵台的数据，进行非常轻微的0001‰层面的参数调整。
然而，似乎运气并不好。
已经开始最后一分钟倒数了。
瑾辰自然会保持警惕到最后一秒结束。
她觉得似乎真的能感觉到星舰一般庞大的粒子对撞机发出了某种频率的震动。
然后忽然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瑾辰只一惊，赶快低头看操纵台，还好对撞机能源没有断。
这一秒，其实中央科学院所在的整个中央区及周边接壤的五个区都发生了停电。
不过毕竟是首都星，三秒后电力就恢复了，而且是半夜一点左右，发现的人不多，但是发现的人都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
瑾辰这里，实验室的灯三秒后也恢复照明了。
倒秒也结束了。
不过，瑾辰看着总操纵台上图像化显示的一个似乎什么都没有的管道内侧的影像，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她，成功捕获到了暗物质！
瑾辰很累，但是她还是想继续完成这个实验。
下一步，就是要将前一步粒子对撞行成的粒子成分和暗物质混合。
瑾辰不知道这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是她决心一搏。
这实验室足足在负八层，瑾辰研究过实验室构造，这水泥层和超强多层结构的厚度足够。
她再啃了一根营养棒，消化了一会儿之后，在实验记录中事无巨细写好所有流程和目前测得的所有数据，开启实时上传数据中心模式。
将全部的十二个稳定系统程序和物理加载成功，为了谨慎，瑾辰还加载了封闭系统。
然后在总操纵台噼噼啪啪一顿操作，开始了射线物质混合的过程。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
这个宇宙射线的混合过程实验手册没有记录，瑾辰只能自己琢磨，成功的话她就会更新在实验手册里。
两种成分本身似乎很难混合。瑾辰想了想开启了暗物质捕捉的那个充能过程，决定用巨量能量促进两者混合。
于是又是一个小时，充能状态结束。
之后就开始释能，能量检测数据疯狂飙升。瑾辰要密切注意，将其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这样等级的释能，也就只能坚持二十分钟。
各种参数开始疯狂乱跳，瑾辰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压下一个个警报的参数。
倒计时走到5分28秒时，实验室的灯再次熄灭。
同时，不止中央区，整个首都星都骤然停电。这次仍是三秒就恢复了，但是将近破晓，又有前一次停电影响，该在场的高层们都在了，直接目睹了又一次“袭击事件”。这下，中央星域全域默默地打开了特级戒备状态。
罪魁祸首瑾辰啥也不知道，三秒灯亮后也只盯着总操纵台，数据显示两者应该是混合成功了。
瑾辰打开管道内部影像，仍是空空一片。
先保证各种检测仪器均在线，采集好各种检测数据，瑾辰缓慢在管道另一侧降下一块和星舰外侧壁同样材质的阻隔板。然后控制此时捕获了宇宙射线整个组成的正电子牢笼，开启能源导引，使完整组成的宇宙射线加速撞击阻隔板。
10，9，8，……
3，2，
1！
能源检测仪瞬间爆表，只觉加速器一震动，然后又停电了……
高层们刚还在焦虑无法推测捕获到问题源头，又一次全星球停电，这下总能定位到了吧！然而，技术人员告诉他们，还是查不到……
瑾辰该感谢这负八层的实验室厚厚防护，不仅保护了外面的人，也保护了她自己。
但是，瑾辰其实很失望，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所有检测仪器都在运行。
她肯定，自己没有看见那个蓝紫色光弧现象。
管道内中空的缘故吗？不，瑾辰迅速否定，太空中也是这般环境。而且，瑾辰小时候那次接触事件，甚至是在大气层内。
是模拟不准确吗？瑾辰调出各种环境数据和第三次接触数据比较，眼睛都没看完，拟合度反馈已出——100。那就也不是。
瑾辰提出一圈可能，然后就一个个全部否决。
所以，只有最后一种可能——
这个蓝紫色光弧的所谓宇宙射线现象，其实，并不是宇宙射线本身发出的。
这就再次验证了邵老那篇论文中提到的宇宙射线组成与所处环境因素皆不可能形成此电离发光现象。
邵老那时候还没有发现暗物质捕获技术，后来也再也没有开展过大规模的宇宙射线研究实验了。
所以，瑾辰相信，她这次是联邦历史上的第一次成功合成宇宙射线的实验。
瑾辰其实精神高度集中了一个通宵了，不过现在还是很亢奋，这时候最该干什么？
当然是，赶快写文章啊！
重新捕获宇宙射线，逐步关闭几条电源线路，仅保留能维持正电子牢笼的必要持续供能，下线不必要的模组系统，仅留下检测系统、稳定系统、封闭系统和循环系统。
瑾辰开始马不停蹄整理巨量的数据、更新实验手册、完成实验记录，然后，开始写论文。
瑾辰不确定了一下，宇宙射线的整个形成过程能写吗？
想了想，应该也不慌，反正联邦认可的科技类学术期刊就这中央科学院管理的《科技进展》一本，不能说的编辑直接会隐去了，而且也不是谁都能翻阅的，这种等级的粒子对撞机也不是谁都能造——
哎，不知道宇宙前沿研究室的暗物质捕获是在哪台粒子对撞机做的？不对，应该就是这同一台，应该就是借宇宙射线研究部的这台做的！不然，操作手册怎会有暗物质捕获的操作呢？
瑾辰由衷觉得自己还是太笨，太笨。
今天天气很好。
邵康醒转，窗帘就自动拉开，邵宅位置极佳，阳光洒满房间。
邵康洗漱好站在阳台上打着领带，敏锐地发现邵宅的明上暗里的警卫竟全部严正以待，仔细一看邵宅的能源防护罩竟然都开启了。
打开光脑，中央科学院和邵氏家族群发来的满屏的几个红色大字“特级戒备状态”赫然在目。
邵康眉头一皱，快速阅读星网的信息，手指下滑迅速，满屏的虚影，邵康一目十行阅读毫无障碍。
过滤完无效信息，唯一可能的疑点是——昨夜首都星停了三次电。
恐怖袭击？黑客入侵？
邵康打开红木房门，从汉白玉楼梯拾阶而下，早餐厅里只有母亲和几个侍者机器人。
“母亲早安。”
“不早了。”齐媛头也不抬，只小勺搅着精致骨瓷杯中的咖啡。
邵康就座，机器人们上前服侍。
“你今儿还是别出门了。”齐媛忽然说。
邵康心中有数，家里的其他人恐怕早就被叫走了。不过都是研究员，叫去干吗？好吧，仔细想想大伯夫妇他们研究的是武器领域……全家也就他一个守着一堆空实验室的闲人了……
不过，“祖父呢？也被叫去了吗？”
齐媛沉重地点点头。
祖父都被叫去了？看来政府的技术人员都遇到难题了，第九军看来也无能为力，这次事件不简单，要做到查不到痕迹……
邵康忽然想到了什么。
“母亲，不行，我还是得去一趟科学院，实验才到一半——”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做实验了？找借口都不会找，你妈我好歹也是搞过科研的。”齐媛毫不留情揭穿邵康的借口。
“不是，是我那个学生。”邵康只能祭出瑾辰。
“呦，终于承认是你学生了啊……绮音都和我说了，你天天让她就搞卫生。”绮音怎么这都到处说，邵康无语。
“没有的事，最近几个月我让她做实验去了啊。”邵康还是得和母亲大人解释一下，不然得天天挑这事儿说他。
“楼下那个？”齐媛虽然不再做科研了，但是作为实际的家族当家主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是啊，所以我很担心，她是不是真笨到这种程度，弄出个能量大爆炸了！啊，我要去看看对撞机，千万别弄坏了。”邵康感觉总有一天会被这些蠢人们逼死。
“你心也是够大……也不看着……”齐媛无语。
“我以为她没那么蠢，看来是我错了。”邵康只觉得心中绞痛。
“那你去看看吧，我和你爷爷通报一下，昨晚上的动静可能有解释了。”齐媛挥挥手赶人。
邵康捞了块切片面包，立马就撤，心中千百句责怪。
当然不是怪自己，而是怪某人笨死了。
“阿嚏！”被念叨的瑾辰被一个无名的喷嚏强行弹出了脑力激荡的世界。
瑾辰看着满屏的论文，打上最后一个句号。心想要不要再补点参考文献，该写的好像都写上了，数据要不要再复合一遍……
然后就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叫了。
点开光脑一看，嚯，原来都七点半了。不知道早上食堂开不开放哦，真的不想吃营养棒了……
站起身来，觉得眼前一黑，脚步踉跄。
甫一产生“我是不是脑力消耗太多了”的念头，疲倦感就顿时袭来。
瑾辰扶着椅背想缓一缓的时候，电梯门响了。
门都还没开全，一条大长腿就急切地跨了出来。
下一秒，瑾辰就被一双手钳住了肩膀然后前后摇晃，手指用力颇猛，让她肩膀生疼。瑾辰心想，我退步了，我不是单兵了……连对抗这种钳制的肌肉记忆都丧失了……
其实还真不是，是她真的太累了，本就只是靠着一股亢奋吊着……
“瑾辰！你干了什么！！！”
瑾辰意识模糊前的最后记忆就是一张放大的暴躁俊脸，金框眼镜后的那双狭长的眼睛目眦欲裂。
感觉背上硌得慌。
瑾辰其实很快就恢复意识了，心知环境不适宜，瑾辰的单兵意识不容许她进入深度睡眠休息恢复。
睁开眼睛，瑾辰发现自己半躺在一张椅子上，脱了鞋的脚被抬起搁在另一张椅子上，身上盖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有淡淡的草木香。
瑾辰一动，总操纵台前的某人就发现了，三步并作两步又急匆匆上前。
“你还真觉得自己能耐了是吧？通了个宵？”冷言冷语先至。
然后一只手将旁边桌上的保鲜盒提了过来。
“食堂的早饭，随便选了几个，都299年了，我真没见过能把自己饿成低血糖晕倒的人。”
虽然邵康继续嘲讽，但是瑾辰接过打开盒子看见几个冒着热气的小巧可爱的烧卖，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邵康递给她筷子，捞了把凳子坐在一边，也不催促，就静静看着瑾辰吃饭。
瑾辰快快吃完饭，放下脚，递过去某人的白大褂，乖巧地坐好，一副等待审问的样子。
邵康刚刚到处检查也到处看了，基本已经了解了情况，一直在压抑心中的震惊。
“你——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说一声？”邵康其实意思是怎么不叫我一起做实验？好想现场目睹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老师，是我考虑欠佳，鲁莽了……”瑾辰乖巧又真诚地认错，“不过，我也没有您的通讯……”
邵康一想，好像真的没给过，毫不犹豫点开光脑打开通讯界面然后一摊手，瑾辰乖巧地配合。
两人认识了都九个月了，这才加上了通讯好友。
“你的实验记录和论文什么的我都看过了，嗯……一般吧。实验的事情我等等再详细问你。”瑾辰知道邵康的“一般”，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你知道你昨晚上弄出了多大的动静吗？”邵康严肃地说，心中想该如何善后这个乌龙问题。
瑾辰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这么厚的防护墙，外头无法定位到，里头当然也接受不到星网信号。
邵康也不说啥，就招手让瑾辰和他一起进入电梯。
电梯上升到负一楼，瑾辰被光脑里一下子涌出的各种通讯淹没的时候，她才知道，她闯了多大的祸。
邵康抱着胸，一脸嘲弄地看着瑾辰，脸上满是“看你如何收场”的嘲笑。
瑾辰非常不想让他如愿，“老师，这不是您让我做的实验吗？”应该你负责。
邵康其实本来也没真想让她自己解决，开玩笑，她能解决吗？不过都能无中生有造出宇宙射线了，好像别的可能也不一定做不到？
“可以，那你的论文得加个我的名字。”
“为什么？”瑾辰不能容忍自己的研究成果被剥夺！
“你太笨，基础太差，给你改了几个数据错误，实验原理也给你充实了一下，哦，参考文献也都加上了。”邵康一一细数，“而且，这是我的实验室。”
瑾辰还是有点不服气。
“哦，我把我前阵子做的一点小研究也放上去了，分量肯定够，我还不嫌弃被你用了我的成果呢。”
瑾辰看了一遍邵康修改过后的论文，觉得，他科研这方面还是靠谱的。邵康在瑾辰的实验基础上还加入了他自己的理论推演的过程，理论和实践合一，更加具有说服力。还是邵康有经验，把一些重点步骤做了加密处理，估计也是特殊的保密要求。
瑾辰觉得可以，就在自己的名字之后加上了邵康的名字，在邵康的首肯下将成稿上传到了《科技进展》的编辑处。
邵康早将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了自己的祖父，当然不忘加上是他授意，瑾辰忙着一一回复好友们的满含着担忧问询的通讯。
高层们知道真相之后，用“首都星电力网络进行维护更新”、“首都星进行建邦三百周年庆安保演练”来掩过了昨夜的三次停电事件及今日的戒备状态。
然后两人才好好坐下，开始进行友善的学术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