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堑（一）
“一会狠心要毁了他的身躯，就为了阻止我神性种子的繁育，一会又说罢了？你这是又在怜惜这具令我都有些垂涎的身体么？”
白发“美人”那四个异常同步的瞳孔只是轻轻一扫身上那跃动的火苗后，火苗就像是触电了一般飞快地褪去，等到白发“美人”缓步来到老道面前的时候，他身上的炽白色火焰已经彻底失去了活力，很快便悄无声息地缩回了他的体内。
“罢了……罢了……你不懂，也许是我错了，我一度以为他这一次次轮回的绝境只是为了偿还过去，可我不曾想到他付出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的多……也罢……也罢……这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或许就这样让他和她以这种形式一直停留在过去……”老道说到一半突然哽咽了，声音掐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还真是个老神经病啊，摊上你这么个师傅，也真是苦了我这具完美无瑕……哦不……略微有点瑕疵的载体啊……”白发“美人”略微一顿，有些欣喜地触碰着新生的双瞳笑道。
“既然你手下留情了，那本座便不客气了，你这条老狗的性命，我便随手收下了。”
白发“美人”四处转动的双瞳很快就重新聚焦到了老道的身上。
“来吧，能够让一位神明亲自送我离开这痛苦的世道，也算是老夫人生一大幸事了！”老道张开双臂，枯槁的脸上胡须微微颤动。他那深陷的眼窝缓缓闭上，晶莹的泪珠在凹凸不平的脸颊上缓缓爬行。
……
可死亡的痛苦并未如约出现。反倒是一个有些无奈又带有几分打趣的声音轻笑着响起。
“师尊……你这也太没出息了……”
老道猛得睁开眼睛，那声音就像是一股清泉突然浇在了他干涸的心房上，他心底原本已经沉寂的对于生的希望像是即将枯萎的新芽不由自主地汲取着那股甘泉。
“师尊，要是夜儿看到您这副样子，别提多难受呢……您舍得么？”
白发“美人”俯下身子，弯腰看着老道那张满是诧异之色的脸庞说道。
“没想到这神会的花样还挺多，竟然能够从别的角度修复我这双眼睛，就是丑了点，没以前好看了……”白发“美人”似乎有些没好气得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算了，能看见了就行了，师尊，我们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你……你究竟是谁？是你还是……祂？”老道很快就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悸动，他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他感觉自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地横跳了几次，即便是他这般修行了许久的沉稳心态也难以抑制不安了。
“师尊，看来现在你是明白了，我这双眼的光明换了什么。”白发“美人”缓缓在瘫倒在地的老道面前再次盘腿坐下，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希望您不要怪罪于我，夜儿的灵魂被我封在了剑中，难以再入轮回了……”
“不怪……不怪……”老道声泪俱下，突然爆发出来的啜泣声有些无法自抑。
“是徒儿学艺不精，又要给师尊添麻烦了……”白发“美人”从怀里取出一柄透明晶石打造的匕首，虽然色彩斑斓但是刀刃处却是透露出一股逼人的锋锐之气。
“你这是？”
老道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那柄匕首。
“插进去，往这……”白发“美人”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心窝。
“你这是要做什么？”老道没有第一时间听从他的话，而是不解地反问。
“祂的神力即便是在神界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恐怕现在已经被他同化了。幸好随身携带的剑中有夜儿的三魂一魄可以唤醒我的灵识，否则今天真要背上弑师的罪名了……”白发“美人”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无奈地一笑，“自那日见识过了神界的一尘一土我才知道人是多么的渺小，抓紧吧……师尊……即便是这柄神兵也无法封住我心脉中神性种子太久。”
老道愣了愣，随后一把举起手中的晶石匕首狠狠地扎入了白发“美人”的心窝。
“呕吼……”白发“美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瞳孔略微张开，随后释怀地一笑，言语中竟然还有几分调笑之意，“师尊，您的手法还是当年熟悉的感觉啊……”
“少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道在把匕首送入白发“美人”心窝后的同时，双手猛得掐起一个指诀，随后将不断浮现出的铭文刻画在白发“美人”的胸腔上。
随着铭文一个个繁复地印下，白发“美人”的身躯也愈发颤动地厉害。
“这匕首，能给你争取多久的时间？”老道在画完铭文后神情有些凝重地问道。
“几年？几十年？我不知道……”白发“美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低头看着胸前只剩下那个短小的匕首柄叹了口气，“诶……该怎么办呢……这是最后万不得已的办法了，若是在接下来和祂的对抗中我率先坚持不住，还烦请师尊出手将我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吧……”
“你……？”老道的眉梢猛得一跳，“即便是这样还需要和祂争夺控制权么？”
“祂太强大了，那日在触及了那个世界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有人能够在窥探神界之后全身而退的，而我的运气您是知道的，碰巧就被这位给盯上了……”白发“美人”自嘲地露出一抹苦笑。
“这么说，你真的窥探到了神界？你看到了什么？”老道感觉自己已经老化褪去的激情在这一刻瞬间燃烧了起来，那种久违的热血与青春感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充斥了他的全身。
“那是万物的终极……一切时间与规则的本源。”
白发“美人”那双眼眸中的重瞳突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那股漠视万物的神性突然又钻了出来。
“师尊，开始了……若是徒儿无能，便麻烦师尊了……”白发“美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轻轻闭上了双眼。
白发“美人”将意识沉入识海，这片空间已经被神性的光辉涂抹成了一片耀眼的白。
可他却得意地笑了起来。
“如何？不死不灭，全知全能的神君大人，这种事态脱离掌控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
“你觉得你赢了？”
充满神性的声音无情地在白发“美人”的耳畔响起。
“你不过是短暂逃离了我的掌控，就觉得自己能够对抗神明了？”
“自然不敢在神君大人面前卖弄，不过耍弄一些小聪明，在下还是敢的……”白发“美人”打了个响指。
在他识海中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凝聚成型，墨色渲染的剑身透露出一抹无声的肃杀之气。
“就是这柄剑，刚刚让你短暂跑出去了片刻，倒也是稀奇……”神性的声音缓缓说道，“不过不会再有下次了……”
“都说男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哪怕神仙来了也打破不了这个规矩，我嘛……当然是个男人咯……”白发“美人”轻轻一招手，那漆黑如墨的长剑便略有感应地落入他的手中。
“诶……我那苦命的姑娘，你说……这位神君大人祂懂么？”白发“美人”爱怜地摸着那修长的剑身，就像是在爱抚爱人的肌肤那般轻柔。
“你在说什么？作为神明，全知全能的我又有什么不懂？”神性的声音在白的耀眼的空间里不断回荡。
“神君大人，难道您就不好奇为何您这么久了还没能侵占我的身体么？换作别人恐怕连一息都无法阻挡。”白发“美人”将墨色长剑贴在自己脸侧，幸福的神色洋溢在他的脸上。
“什么意思？”神性的声音一怔，然后陷入了沉默。
“还说是全知全能的神呢……你可知为何那日在下瞥见了神界后便慌不择路地跑了？”白发“美人”耸了耸肩，“你不会觉得在下当真害怕你么？”
白发“美人”竖剑在身前，左手持剑，右手两指缓缓在剑身上划。
“是你们的那个世界太无情意了，不适合我，我害怕这般无趣的世界，生怕多留一息便会让我喘不过气来。而你不会觉得真是在下对你心生恐惧，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吧？”
“事到如今，你觉得妄言还有意思么？”神性的声音终于难耐，“承认你惧怕我有那么困难么！”
“哈哈哈……我心中有情有爱，又何惧神性，当你在我体内种下种子的那一刻，是你怕了，害怕我的成长，更害怕我这样的人会超越你那样的神，你在垂涎我的那一刻，你作为神就已经输了……”白发“美人”一头白发肆意飞扬。
“凡人只会用无稽之谈逞口舌之快，我会用事实告诫凡人，什么是境界的差距。”神性的声音骤然响起，“你的小花样在我眼中不过是蝼蚁无谓的挣扎罢了！”
“境界？若是我成神，你又算什么东西？”白发“美人”持剑而立，黑白两色在他身周浮动，“我陈子成今日携妻，斩神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