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严禾在书房内，听外面一片寂静，猜着都回各自卧室休息了，悄悄的扭动门把手出来。
她要去洗手间。
洗手间门上挂着的标识，竟然是洛可可风格的。
华丽雕琢、纤巧繁琐。
中间并没有穿着裙子的女性形象，也不是高跟鞋，是四个简单的字：女洗手间。
严禾100断定这块标识是江峥挑的。
洛可可风格，18世纪20年代流行于法国贵族，她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养大的江峥不知为何藏着一个贵族的灵魂。
这房子有三个洗手间，一个在主卧室是房东钱子昌专属的，两个客用，看来这个“女洗手间”，弟弟指定她专用了。
推门进来，洗手台和淋浴间一尘不染！严禾知道，这必定是江峥清洁的。
也只有江峥才能打扫到如此干净。
怪不得，去接她时，她闻到了消毒水的味儿。
洗漱品、护肤品、沐浴露、洗发露、毛巾、浴巾排列的整整齐齐，除了处女座的江峥谁能做到？
洗漱，淋浴。
洗完澡出来，严禾看到刚才还黑着的客厅里亮了一盏台灯，电脑也开着，办公椅上坐着一个人，江峥。
弟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小障碍，手掌扶额，做沉思状，那姿态很有大人的样子。
在严禾开门的那瞬间，江峥扭头，突然一笑，露出大白牙，稚气毕现：“姐。”
严禾走过来，看看墙壁上的钟，12点过10分了，她带些微微质问的语气：“怎么还不睡？”
江峥笑说：“我担心他们走错了。”
担心刘伯涵和周昆煦走错了洗手间？？？
严禾看他桌子上摆了一个老旧笔记本，真是有些年头了，他用东西那么仔细都有些毛边儿了，好像得有十年了吧？看电脑也开着，严禾就问：“在忙什么？”
“刚接的一个新项目。”江峥说：“大数据。用大数据做预测。”
哦，就是毕蕊介绍的那个项目。
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就说到过这个项目，理工男三句话不离本行么～
具体的活儿是，一个两万人的大学要举行演唱会，要预测在食堂吃饭的人数，预测少了，饭菜不够；多了，浪费。
校长要求精确预测，误差上下100人。
江峥团队要做的就是收集校内学生的行为数据，包括食堂消费记录，包括图书馆打次数，包括上课出勤率等等等行为数据来推算。
要做出一个模型，将行为数据输入进去，跑出一个预测值。
毕蕊怕他们有压力，还说：“放心啦，校长做了两手准备，他已经让各个院系从下往上预报就餐人数了。”
“嘿！这是不相信我们呐！”钱子昌啪的一声放下筷子：“从下往上报？？？报的时候想去吃，临时又不去吃了怎么办？报的时候不想去吃，到时候人家女孩子又放他鸽子了，不去约会了，不得不吃食堂了怎么办？又或者是来了几个同学看演唱会，请客怎么办？这种意外情况不一而论，预报的准么？”
如果是尹妍，肯定马上翻个白眼，怼回去：“从下往上报不准，你们两眼一摸黑的敲几个代码就准了？？？”还会翻着白眼扭头抱臂：开玩笑么！
“是呢，校长就是保守～” 毕蕊顺着钱子昌说，说完又微笑着问：“你们的程序又如何预测意外情况呢？”
“不信？？？”钱子昌受激应声而战：“打赌！咱们打赌，你赌不赌？”
毕蕊笑笑，扭头看刘伯涵。
刘伯涵立刻觉得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个送命题：多年的兄弟和暧昧期的准女友，站哪一边儿？
作为直男，刘伯涵小声说：“和他赌呗～？”
“好。”毕蕊应战：“若我输了，我再给你们介绍一个更大的活，若是你们输了呢？”
钱子昌一愣，看看不掺和八卦、专心吃香椿炒鸡蛋的江峥，底气来了：“我们不会输！嘿嘿！”
江峥说的就是这个项目。
他站起身，椅子推到严禾身边：“姐，坐。”又从旁边拽过钱子昌的椅子来坐下。
严禾看看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问：“项目很赶么？”
江峥说：“还好。”
本来时间是宽裕的，但是他给她准备进卓航实验室的资料，又布置房间，又打扫洗手间，费了不少时间。
严禾：“钱很多么？”
江峥：“不多，就10万。”
将系统卖给那个大学的价格是10万。
但是，只要能从海量、有噪声的、模糊的、随机的大型数据库中，通过分类、回归分析、聚类、关联规则、神经网络方法，发现隐含在其中有价值的、潜在有用的信息。
只要江峥能建立大数据预测的模型，模型值钱。
模型建立好之后，可以用大数据预测能做很多事，可以帮助企业、商家调整市场政策、理性面对市场，做出正确的决策。
可以纵深，或者横向发展。
这么大的商机，江峥当然看的到，当然会做到极致。
所以，今晚他要工作到几点？
让他去马上睡觉他听么？当面听了，等她睡着了又会出来敲代码吧？或者是用卧室里手提偷着做，效率比起这台式机会大打折扣的。
想到这里，唉！严禾无能为力的叹了一口气。
江峥像是听到她心底的叹息，忙转移话题：“姐，你在卓航实验室待的怎么样？”
严禾说：“还好。”
显然这个答案太过简单，江峥追问：“实验室里的人，还好相处么？”
“都很忙，都忙着做自己的实验，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交流。”
这些高智商的牛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规划，都忙着一步一步的朝各自的目标奔去，没有闲时间没有闲心做交情。
也没有闲心勾心斗角、互相添堵。
不像郑凯走人际关系路线；不像师兄走勤俭勤奋路线；也不像钱笑笑，将大把的光阴空掷，却也活的快活。
“卓航呢？”江峥问，此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一根线吊着，摒着一口气：“他，还好相处吧？”
卓航？倒是说过一些话的。严禾说：“卓博导，周昆煦引见时说过几句话，他也很忙的。”
江峥提着的线松了松，卓航忙就好，忙就好。
“对了，”严禾一笑。
江峥刚刚松弛的身体又紧绷了，耳朵都支起来了。
严禾说：“我和卓博导说了，那资料是你写的。”
江峥的耳朵松了松，心道：姐，你这么直做什么？嘴上却没说。
严禾一笑：“卓博导说，如果我做不出来，让找你去帮忙。”
“哈。”江峥跟着笑了，他笑的时候眼睛那么的黑，那么的有神，嘴角往后拉，又不是抿着的，露着半截白牙，耀目的白牙。
见他笑了，气氛轻松了，严禾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睡吧，弟，早点睡。”
她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正要问，却看到江峥直直的看着她。
若是她不回头，他就一直、直直的盯着她的后背看？？？
严禾怔了怔，突然有些无法和江峥直视，靠直觉的将眼睛移开，移开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怪怪的，又将自己的眼睛移回去。
江峥的眼睛还在，眼神变了，变成纯真的笑眼：“怎么了？姐。”
严禾问：“你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江峥又露牙一笑，笑的格外的天真，笑的她刚才的发怔都没有了。他笑说：“别，别，你给我做，还得做四份。我们去食堂吃，你多睡会儿。”
严禾笑笑，又转身走，回卧室。
江峥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笑容才渐渐的收起来，双唇抿上，白牙不见了。
他将椅子转回来，翻开那个老笔记本，写了几行字，停笔。
拿起手机，盯着一个名字“何伯”，盯了半天，又将手机扔了，想：明天去实验室接她吧，和卓神碰碰头，看他到底有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