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鲛人！
袁仙师瞪着塞伊，嚯地拔出了宝剑。
察觉到杀气，塞伊眯着眼，把挡在身前的男人往身后一推，手中的水晶三叉戟就要召出。
然而，她的武器还没掏出，身后却先有一柄银如雪浪的长剑，铮然出鞘。
两道剑气相撞，迸发出一道气浪，轰地炸开，散向两侧。
“袁仙师！”那边，商队众人惊呼，却没有一人敢过来。
袁闻柳乍然被逼退数步，虎口血流不止，他却顾不上伤口，如临大敌地望向这边，一见来者，赤色瞳孔闪过讶异。
人族，剑修？
“捉妖师，小心些，别越界了。”
藏淮生从小鲛人身后走出，懒洋洋掀开眼眸，警告来者。
抛却他那张脸，这人无论是执剑的姿势，挺拔的身姿，还是握剑的手，都极为赏心悦目。
这让刚打算出手的塞伊，都狠狠震惊了一下，还以为这男人是个病秧子，没想到竟有如此气势。
厉害了。
然而，这人族男人不经夸，塞伊才在心里赞美他一声，下一刻这人就以拳抵唇，克制地低咳两声，不动声色擦去嘴角血丝。
塞伊眼尖地瞧见了那抹血丝，“你怎么样？”
“无事。”
藏淮生微微一笑，嘴上说着无事，却低声咳嗽了两声，眼底浮现出肉痛。
他这些日子勉强积攒起的法力，只够发出一剑，一剑过后，就全靠气场在撑了。
全看对方上不上当。
袁闻柳浑身警惕，显然上了当。
非但如此他还深信不疑，手握紧长剑，警惕地望向这边。
此人面容平平，周身气势却幽深似海，极为可怖。好在未曾感觉到杀意，可单就这股气息，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紧绷神经。
好强，这定然是位大前辈。
袁闻柳目光在藏淮生和鲛人之间来回横扫，见大前辈全心全意护着鲛人，眉心紧蹙，“敢问前辈，您与这女人是何关系？”
这般亲密，不会是，夫妻？
不行，他捉妖多年最清楚，鲛人性情狡诈残忍，最喜欢勾引人族修者，好采阳补阴，运气好的，待修为被吸干，就会被抛弃，运气不好的，甚至连性命都难保。
藏淮生挑了挑眉：“这还用问，自然是——”同伴。
“奴隶。”却是塞伊先开了口。
藏淮生：“也不——”
但顶着小鲛人黝黑的眼神，藏淮生摸了摸鼻子，把反驳的话咽下去。
“什、什么？”袁闻柳难以置信地看向藏淮生，这样厉害的前辈，竟自甘堕落到做鲛人的奴隶？
塞伊揪住藏淮生往身后一拉，召出水晶三叉戟，她还没黑心肝到，让一个重伤患者挡在身前。
她站在前方，溜黑的眼瞳清冷，板着俏脸的脸庞，直面欲袭击自己的袁仙师。
年轻的捉妖师见这一幕，脸上痛惜，握剑的手都在发抖。
如此强大的前辈，面对一个小鲛人竟如斯卑微，真是，真是……
“前辈，保重。”
袁闻柳恨铁不成钢地望了眼藏淮生，放下剑，转身欲走。
塞伊却盯着他的背影，开口叫住他，“你等等。”
袁闻柳身体一僵：“姑娘，方才只是误会。”
塞伊哦了声，道：“你过来。”
袁闻柳擦了把冷汗，脸上哪还有最初的仙风道骨。他视死如归地来到小鲛人身边，偷偷瞄了眼藏淮生，不堪折辱地闭上眼。
“先说好，吾宁死不当奴隶。”
他还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再不济还能接师父的班，做明镜门掌门，绝对不能自毁前程，做一只海妖的奴隶。
再说，这鲛人已收了前辈为奴，前辈修为比他高，入门比他早，他在此人之后当奴隶，这辈子还有晋升的机会吗。
况且，鲛人大多任性跋扈，好战嗜血，喜食人……
袁闻柳忧心忡忡。
然而，事实证明，他杞人忧天了。
塞伊奇怪地看他一眼，“就算你强烈要求，本公主也绝不可能答应的。”
——本公主可不是随便来个人族就收的鱼。
闲话休提，塞伊捏着忆音海螺，单刀直入：“泉野郡最近发生了何事，海妖作祟是怎么回事。”
塞伊本不太想管人界的事，奈何这回涉及海妖，既听到了撞上了，那就必须得管一管。
袁闻柳心下顿时警惕。
这鲛人问这个问题，是打算掺和此事，帮助海妖？不行，万一这鲛人横插一脚，泉野郡会更加乱的。
袁闻柳许久未回话，塞伊等了半晌，注意力渐渐无法集中，连眼神也渐渐模糊起来。
本公主问这人，什么问题来着，很难回答吗？
再不回答，本公主就要忘记了！
塞伊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尽量定住神色，盯紧对方。
袁闻柳见鲛人眼神都眯起来了，心下霎时一惊，连忙想着措词，可是越想越乱。
完蛋，鲛人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了！
藏淮生同情地望着这年轻的捉妖师，却助鲛为虐，“最好把家门也报一下，彼此交个朋友，日后办事也方便些。”
这极温润的一句话，让袁闻柳一个哆嗦，嘴一秃噜：“在下是捉妖师，出自明镜门……”
明镜门，是泉野郡附近赫赫有名的捉妖师势力，门内门众三百，以降妖伏魔为己任，行走于人族各地。
袁闻柳是明镜门内门弟子，自下山以后，便凭借一柄祖传赤血剑走遍四方，偶尔会接些除妖任务，挣挣外快。他这次就是负责坐镇一个商队，护送他们将货物平安送往泉野郡。
说到泉野郡海妖，袁闻柳义愤填膺。
“这些海妖据说最初源于一只蚌精，也有说是鲛人，因爱慕自己救下的周家少爷，便强要他以身相许，甚至不顾周家少爷已有未婚妻的事实，强行登门与周家少爷成亲。”
没办法，周家少爷只得娶了她。
本以为就此能恢复安宁，谁知婚后，这海妖嫉妒成性，不允许周家少爷靠近任何一个女人，连侍女也不行，为此私底下打杀了四五个丫鬟。周家人看在救命恩人的份儿上，将此事瞒下。未曾想这女妖变本加厉，愈发趾高气扬，甚至扬言周家少爷以后若敢看其他女人一眼，管他有意无意，她就杀了老祖母。
周家人又惊又俱，再也忍不住，私底下请来道士收妖，道士见这女妖满身血煞，一怒之下，将其击毙。没曾想，女妖死后心有不甘，化为厉鬼登门，一连出手害死数人，这下连道士都不行了。同时女妖的家人也纷纷上岸，放言说要杀了全郡人，为女儿报仇……
说完，袁闻柳还有意无意地感慨，“此妖实在嚣张恶毒，姑娘你说是不是。”
他看向塞伊，试探她的态度。
对上袁闻柳的视线，塞伊眼珠转了转，覆上一层迷茫。
“？”
见鲛人面无表情，许久不言，袁闻柳心下一个咯噔，不由握紧了剑。
他此次来泉野郡，护送商队只是顺路，真实目的是接到师门任务，前来捉妖，不曾想，还未进郡中，便遇到了一个更为难缠的鲛人。
……此鲛人，城府极深，极难对付。
袁闻柳心底升起浓浓的忌惮，比上次诛杀屠城的蜘蛛妖，还要谨慎。
塞伊失神眼瞳过了一盏茶后，才又点亮，掀起眼眸，淡淡扫了眼袁闻柳：“要本姑娘说，这周家也很恶毒啊。”
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袁闻柳脸色一僵，眸光泛冷。
果然，妖就是妖，没有人性，即便他将事情因果说的如此清晰，这小鲛人还打算袒护海妖。
袁闻柳紧了紧手中长剑。
塞伊瞥见他动作，沉声道：“我问你，周家祖母死了吗，现在泉野郡情势如何，郡上百姓，除了周家人，可有别人无辜丧命？”
这点，还未。
袁闻柳冷声：“郡中有捉妖师在，恶妖没那么容易得逞。”
塞伊眉头一压：“哦，也就是说，你所说的的海妖恶言，只是泉野郡传出去的消息，真实与否，未经查探。这消息最初由谁传出？”
袁闻柳眉头微皱：“……周家。”
“周家，周家的片面之词，可信度能有几分。那海妖已死，不管做没做过，都任凭周家人随便污蔑了。”
“怎么可能，那妖魂都出来作祟——”
话未说完，袁闻柳骤然停住，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海妖之魂？
明镜门捉妖秘典，其中有记载，海妖与人族和妖族都不同，他们□□强悍，寿命绵长，各方面优于人族，却同时也有弱点——他们魂魄离体必散，没有轮回。
所以，怎可能会有海妖厉鬼作祟，他们的魂魄根本就无法在人世间存活。
袁闻柳心神大震，脚步踉跄，一副受了大刺激的模样。
他除妖多年，被纷纷扬扬传出去的消息影响，竟会忽略这点。
他艰难道：“或许，是意外。”
也许是消息传错了，也许那海妖有秘术，也许，是有别的海妖冒充厉鬼，蓄意制造恐慌。
塞伊拧巴着眉：“你也说是意外，既是意外，就别先忙着把锅扣在我海族头上。”
“况且，我也相信，我海族的妖不会无端制造杀孽。”
妖与人族不同，人族得天独厚，只要心性坚定道心稳固，修炼起来便顺风顺水，可妖就不同了，无论陆地上的妖，亦或者海妖，修行之路处处受限，天资再好，也要先经历漫长的岁月，先化出人形，和人族站在同一起点。之后，还不能妄造杀孽，无端杀人会背负血孽，让渡劫变得更为艰险，便是放弃修途，身负太多血孽，也活不长久。因此，正常海族杀人都会慎之又慎，除非是真不想活了。
说到这，塞伊捏着忆音海螺，小螺的絮絮叨叨，也缓解不了头疼。
原本打算先摸一摸泉野郡中，是否有堂姐鲛珠的消息，如今却要先解决海妖的事。
罢了罢了，虽说上岸以后要万事低调，闲事少管，可事关海妖，哪能真的袖手旁观。
塞伊取出舆图，便要往城门走去。
藏淮生牵起小毛驴，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