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几阕诗歌
陈家二女儿芍英，人不仅长得漂亮，还口齿伶俐能说会道。
她从春节到现在都是待在母亲家，整日对着儿子，对着无趣的四妹，还有“嗒滴”(啰嗦)的母亲和乱糟糟的三妹一家子。
她说自己快要闷死了，快要发疯了。
母亲说:“那你就多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嘛。”
这一日，她打扮一番，准备带着典兵出门。说是要到邻居家串串门，找老同学聊聊天。
因为怀孕，她剪了个运动头，显得很精神。她皮肤光滑、健康，透着淡淡的“甜粿”（一种本地粿品，呈小麦色）色。
她眉清目秀，眼睛细长妩媚。今天身穿一件最新款式的紫蓝条大格子纯棉的孕妇装。
典兵则是浅桔色格子的三件套小西装。这奴仔弟的眉眼长得像妈妈，活泼可爱。
“姐，你们要去散步吗？我想去和四姐聊会儿天。”
细妹芍溦从大厅的沙发上站起身。
“来，来，阿兵兵。”向帅气的小典兵伸出手去。
典兵有点害羞，望着妈妈。
“是你的亲小姨，这奴仔，脸皮薄的像姿娘仔，走吧。”芍英说道。
二姐和芍溦一同牵着典兵走到四姐小院前。
芍溦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小外甥的脸蛋，道声：“再见！”
目送二姐牵着儿子走出大门。
芍溦转身跨进四姐小院的门洞，通过天井踏上小厅来到芍芬的房门前，叫道:“四姐，在干什么呢？我有事情要向你请教呢！”
“哦，细妹呀，进来，快进来。”
芍芬手捧一本厚厚的书籍，笑吟吟地迎出来。
这个房间比正房要小一些，靠最里面是一张高低屏的单人床和一个小床头柜；还有一个和二姐房间里一模一样的五斗柜。上面有几摞摆放整齐的书籍和一个半球形透明的玻璃鱼缸；一红一黑两条小金鱼在水中摇头摆尾，很是“趣味”。
一切都整整齐齐、素雅大方。
芍芬放下手中的书，拉过一张靠背木椅，说:“细妹呀，坐！”
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落座。
“细妹呀，刚才是不是二姐和典兵出去了。”
“是呀，他们去串门。”
芍芬一脸的鄙视，说:“串门，肯定又是去李某家。”
芍溦见姐姐这种表情，一怔，问道:“李某是谁？”
“二姐的初恋情人，以前老实成那样，傻了巴叽的，现在在我们单位里那个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芍溦陪着小心：“四姐，你和那个李某是同一个单位的呀。”
“对呀，那小子运气好，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在我们储蓄所当领导，我的顶头上司。”
“哦，是这样。”
芍芬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二姐是怎么想的，还经常去他们家干啥？不觉得尴尬呀。”
“是哦，一定挺尴尬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二姐的远君子，近那个小人的计策吧。”芍溦分析道。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佩服二姐。”
芍芬看着细妹，说:“哎，细妹，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你不是会制作树叶书签嘛，教我好不好，我好想学呀。”
芍溦站起身，随手翻看着五斗柜上放着的书籍，用余光观察着姐姐的反应，她不确定芍芬是否会答应她。
“哦，这样，哎，阿妈呢？在不在家？”
“阿妈和三姐去市场购买做那些什么‘粿’的材料。咱妈说下午要做好多‘粿’，明天要祭拜阿爸。四姐，怎么不是清明节正日扫墓和祭拜呀？”
“这些我也不太清楚，等咱阿妈回来，你自己去问她。嗯那这样，你去街角捡一些玉兰树的叶子，形状要好看，叶面完整不要有破损的。我去厨房煮水，回来教你做树叶书签。”
“好！好！好！”
芍溦忙不迭地应道，拔腿就走，身后传来四姐的声音:“要老一些的叶子，不要太嫩的。”
“知道了。”
几乎是小跑的芍溦吐吐舌头，没有想到四姐今天来了兴致，并没有拒绝她。
不一会儿，芍溦兴冲冲地回来了。
一手拿着一叠有些泛黄的树叶跨进厨房。
“姐，我回来了。”
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弥漫着，瞧见四姐正拿着筷子在一口铝锅里搅拌着什么。
她探头望了一眼，赶紧汇报自己的战绩:“四姐呀，这些合格吗？还有，我看见一棵紫荆树的叶子很大很厚，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喏！我就顺手摘了一些回来。”
“聪明！应该可以的。看着啊，盛半锅清水放入适量的肥皂一块煮，等肥皂融化以后再放入先冲洗干净的树叶。来，放进去，好！这样煮15分钟左右，关火，晾凉，然后把树叶拿出来，用牙刷小心翼翼地将叶肉刷掉，只留下叶脉，再用清水冲洗干净晾干，夹在书中就成了。”
“哦，哦，是这样子的呀，倒也不是很难哦。呀！忘记了，这些还没有看时间呢。”
“小傻瓜，我盯着呢，放心！等做成了全部给你，拿到你们学校炫耀去。”
芍芬的笑意挂在嘴角，显然心情大悦。
芍溦趁机道:“四姐呀，大姐的一本诗歌册子是不是在你这儿，我好想看一看。”
“又是二姐告诉你的吧。”她看了细妹一眼。
芍芬转身从五斗拒上的书籍中抽出一个笔记本，说:“这是大姐的遗物，拿去看吧。”
芍溦双手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几首诗歌:
无题
阳光为大地带来了温暖
粉笔姑娘在黑色光滑的大道上匆匆赶路
“吱”——
呀！我把你踩痛了么
哦，不！这是我欢快时常哼的一支小曲
此时，我可是一条光明的路啊
沙沙沙、沙沙沙——就在路旁
是小蜜蜂么
是你那羽纱般的翅翼轻轻地拍击着
那一片片洁白的花瓣么
哦，你们还在釆集、汲取那蜜的原汁
是什么使你们流连忘返呢
难道你们不知道游玩的乐趣
是了，你们不愿碌碌无为
逝去的光阴就如东去的流水
趁着阳光，踏上这条光明的大道
去追逐粉笔姑娘清晰的足迹
来吧！你们定会有所收获
1968．6．25 夜
栖息地
住下吧
就在这树丫上筑巢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瞧那雾气被惊得不见了踪影
露珠儿顺势滚落在地逃之夭夭
你们是年轻的一代吧
哦，跳跃着的小爪攥着欢乐么
展翅的身躯可蕴藏着向往
住下吧
就栖息在这参天大树上
诚然，她有被烈火烧灼的焦黑
刀斧斫伐的伤痕
但，飘洒的春雨
已唤醒炭木髓里的绿
那深深扎在泥土里的根茎上
还栓着一截绿色的生命
呵，肥沃土地的滋养
大地回春，她必然生机盎然
怎能忘，那扣动扳机的手指
曾毁掉了多少遐思和幻想
又怎能忘，叽叽喳喳痛苦的呻吟
成批的死亡呵
成群地迁居异乡
住下吧
就在这树杈上垒窝
你们的雏儿将在这里诞生——
它们的啁啾震飞了秋蝉
惹得嫩绿的芽儿探头张望
它们的歌声唤绿叶婆娑起舞
命青丫瑟瑟鼓乐
它们要遨游那丘陵山岗
尝那新鲜的空气
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
住下吧
这里不仅有肥沃的土地啊
1971．1．9．重修
给你
给你，送给你一首无声的歌
给你，送给你一阕难吐的心曲
多少次——
你那双明眸里秋波一荡
就像是一泓喷涌着温泉的深潭
啊，我感受到了
一股暖流沁入心田
多少回——
我拋下了矜持与冷漠
多么神奇呀
虽然我的心中只有你
给你，送给你一首无声的歌
给你，送给你一阕难吐的心曲
1971．8．10．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