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土狗大黄
天色昏暗，风势在加强。
阿公强撑病体走出房间，他气喘吁吁咳嗽不止。
三个孙女围拥上来，帮阿公轻捶后背，抚揉胸腹。
四妹抽抽嗒嗒地哭出声来。
“你们几个都快快地回屋去，不要出来了。风雨过大，阿公无事，阿姐姐也无事。”他冲着几个孙女说道。
阿公呆望着天空中快速移动的乌云，心中悲凄。
三十多年了，依然是这座庭院，这个天井；仍然是头顶上这片天。
阿公的心中却是不忿:老天爷！究竟是谁在诅咒陈家！有什么深仇怨恨，只管冲着我来！
再说陈鑫同夫妻二人跟着“大黄”拐弯抹角来到榕江北河沿岸的黄泥土小道。
“大黄”是一条本地的土狗。
细妹丟失以后，芍慧总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经常有意避开众人，宁愿自己独处。
那一日她放学回家，怀中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仔站在天井之中，也不言语，只管望着正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的父亲。
父亲一看便知其意，开口道:“我们家不许养猫、狗、小白兔什么的。你阿公对这些动物的茸毛敏感，会犯病，这些你都知道的呀，快快地抱走放掉。”
“我不！”
芍慧将狗仔往地上一放，小家伙“吱！”的一声贴近芍慧的脚边，趴在那里不动了。
看样子出生没有几天，眼睛迷糊着，丑极了。
姚荷正在饭桌上盛饭，接嘴道:“大妹呀，这只猫仔又不漂亮，咱不要，好不好？”
芍慧大声嚷道:“才不是猫仔，是一只狗仔，非常‘趣味’的，自己没有看清楚就乱说！”显得有些气愤。
“哦！”
母亲赶忙回头一望，说:“是我看错了。”
扭头望着丈夫的眼睛，征询意见。
阿公出来打圆场，笑吟吟地对芍慧说:“你喜欢的话就养着，我的身体没有问题的，这小狗看着是挺‘趣味’的，就是有点脏。”
陈父思酌片刻，对女儿说:“你看这样行不行，第一，你要保证它不靠近阿公；第二，如果它到处拉屎撒尿，就马上抱出去放掉，怎么样？”
“好呀，好呀！”芍慧嘴里应着，抱起狗仔跑到井边打水去了。
母亲喊她:“先吃饭，再去收拾。”
“很快就好了，你们先吃！”是非常喜悦的声音。
本地人把好玩和可爱的叫作“趣味”。
芍慧找根绳子把这只“趣味”的细狗仔拴在井边，又用纸箱给它做了个小窝，再放只小碗，吃喝拉撒睡，搞惦！
阿公称赞说，大妹真是个聪明的“姿娘仔”。
那狗仔稍大，芍慧便不再将它拴在井边，一只纸箱窝就放在自己的床脚。
这只土狗颇通人性，与它的小主人一样聪明。
小家伙从来都不接近阿公，也不随地大小便，因为它知道，方便之所在井边。
从此，芍慧便与小狗仔形影不离了。
转眼，土狗仔出落成一只英俊潇洒的大狗。它通体黄色，细密的短毛柔软发亮；它的背脊直挺，四肢稳健；尾巴蓬松卷曲上翅，眼光温柔；它不喜乱吠，很是平静。
大妹给它取名:“大黄”，还用口哨声训练它服从她的指令。
这可把母亲吓着了，这还了得，秀气文静的“姿娘仔”，怎么就变成淘气调皮的“禾埠仔”了。
这一日，芍慧正站在屋里的五斗柜前写着什么。
“嗖”的一下，大黄窜了进来，它冲着芍慧轻声吠了两声，便往外走。
“怎么了，大黄，有事吗？”芍慧放下手中的钢笔，跟在大黄的身后。
大黄来到大门口停了下来，它探头望向土埕边水井的方向，又扭头望着芍慧，嘴里发出低沉的“嗯哼”声。
“怎么啦？”芍慧探头望去，“哎呀！妈呀。”
这一惊非同小可，就见四妹芍芬背对着井口坐在井沿边上，手里好像捧着一本书，两条腿竟还在那晃来晃去的。
吓得芍慧扭头就往屋里跑，大黄依旧坐在那里盯着四妹，它竖着耳朵，精神高度紧张。
很快，阿公闻讯快步走来，他示意大黄别动，自己下了台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四妹靠近。
“阿公，你在散步吗？”芍芬抬眼看见他，问道。
“四妹哎，在做尼（干什么）？怎么不进厝内呢？这样坐着很危险的，快快下来。”
“噢，”芍芬回头望了望井水，跳了下来：“不会呀，阿公，这里很凉快，好舒服的。”
“我的小祖宗哎，你不要命了，以后可不许再坐在上面了。”
这时姚荷从厝内冲了出来，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别说她了，等着弄个大井盖吧，这太危险了。四妹，欲学习，到厝内去。”
姚荷便不再言语了。
“妈，等一下要奖励我的大黄哦。”
芍慧非常兴奋，跑过去搂抱着“大黄”。
“妹哎，必须的，必须的，真是一条好狗。”
“大黄”白天屁颠屁颠儿摇着尾巴跟随芍慧去上学。它还能掐会算一般，放学时间一到，就会端坐在巷子口等待着小主人。
接着了芍慧便在她身前身侧左右撒欢，陪她回家。
有一次芍慧在学校出黑板报，因为“排版”问题，与她们班长争执起来，互不相让，亦无法说服对方。
坐在巷子口的“大黄”，左等右等不见芍慧，着急万分，便违反了它与大妹之间私底下“不成文”的约定。
它沿着人行道一路奔跑，来到学校大门口。因为着急想进去，与传达室的门卫阿伯吵起架来。
“汪、汪、汪”地毫不示弱，高声抗议，只因阿伯拦住了它的去路。
芍慧听见动静，哪里还管什么黑板报，冲出了教室。
也幸亏芍慧赶到的及时，因为倍感“大黄”难缠的门卫阿伯，已经找来了一根大木棒。
从那之后，大妹绝对会准时放学，一般也不会到处去玩，乱跑了。
“大黄”夜里“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为陈家看家护院。
它尽心尽责，威武霸气，是只顶级的好狗。
陈家视其为家庭成员。
此时的“大黄”抛下鑫同夫妇，向前狂奔过了渡口，来到两个船工模样的男人身旁。
它不停地狂吠，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