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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妹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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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妹,本名陈芍慧。

    本地人喜欢将女孩子称为“妹”,又叫“姿娘仔”;男孩子称为“弟”,也叫“禾埠仔”。

    父母和亲戚长辈们私底下或在厝内,一般不会叫他们的本名。而是更乐意叫他们的“小名”或是“花名”(别名)。这些名字大多都是随意取的。

    芍慧,极其聪明懂事,人又长得秀气。做为家中长女,长孙女,倍受父母与阿公(爷爷)的宠爱。

    上学以后,因为她的资质很好,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又偏偏喜好课外文艺类的书籍,读二年级时就看完了《西游记》全套;三年级时又读完了《水浒传》。家中的许多藏书也不知道被翻阅了多少遍。

    她喜欢写写画画,常常站在房间里的五斗柜前写字和看书;一手娟秀小字写得端正灵秀,字如其人。

    长辈的溺爱和不绝于耳的称赞声,久而久之,她就有些心高气傲起来。

    这一日,蓝盈盈的天,碧空如洗。

    街角那棵苦楝树上的小蝉儿们,肆无忌惮地:“知了知了”

    响成一片,聒噪不已。

    天气真够热的,十四岁的芍慧脸蛋绯红,稚气未脱。

    身穿白底蓝花短袖衫,草绿色长裤的她站在父亲的书柜前又看了几眼,失望地叹口气,来到大厅中,无聊地看着小妹在天井边玩着什么。

    “大妹!慧呀,”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哎”

    “看一看细妹在干什么,跑到哪里去了?”

    “阿妈,她在天井,坐在地上玩玻璃珠子。”

    “哎呀,怎么跟‘禾埠仔’一样,邋里邋遢,真是的。”

    细妹芍溦,粉色的脸蛋肥嘟嘟的。两条及肩的羊角辫在脑袋后边一甩一甩的,是个可爱极了的小人儿。

    她身穿着一件橙黄色的连衣裙,层层叠叠,款式新颖;领口和裙裾镶了一道白色的荷叶边,煞是趣味。

    那是香姨托人带给她的生日礼物。

    “端午节的生日,真好。”芍慧心里想道。

    细妹仔看见芍慧,一蹦一跳奔过来:“姐姐,讲个故事给我听嘛,好不好?”

    小人儿眼睛不大,眉清目秀,她笑吟吟地央求着大姐。

    芍慧无聊之极,说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跟小和尚讲故事,他说”

    “不要,不要,又是这个,今天讲一个别样的,没有讲过的,好不好嘛?好不好?姐姐!”小女孩缠着芍慧,尖声嚷叫。

    “大妹呀,现在快5点了,带她出去逛逛嘛,一会儿就回来吃饭。”厨房传来母亲不耐烦的声音。

    “嗯,”芍慧嘴里应着,随手将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甩到身后,过去牵起细妹走出了家门。

    芍慧牵着细妹,从自家的中医诊所前走过。

    屋内墙边长椅上坐着几个等着诊病的男女,父亲正在专注地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阿伯号脉,神情凝重、专注。

    人行道边整排的芒果树,垂挂在树梢的果实大多已成熟。一阵风吹来,熟透的芒果就会掉落在地,“啪!啪!”几声,皮开肉绽。

    拐过街角,芍慧高兴起来,因为她的猜测是对的:“细妹呀,我就觉的摆书摊的阿伯会来嘛。”

    芍溦嘻嘻笑着,可以跟姐姐出来玩儿,她心满意足。

    一直都在东张西望的她没听清楚姐姐的话,扭头问道:“你埠迷个(你说什么)?”

    芍慧觉得她在对牛弹琴,摇摇头,不吭声了。

    姐妹俩手牵手小跑着过了马路。

    书摊前,细妹抓起一本“古册”(连环画册)就翻看起来,芍慧蹲下身仔细地搜寻着,没有动手。

    “芍慧!”

    一个男声从她左边不远处传来:“你在找什么,我这有好东西,想要就过来。”

    “是他!”惊喜的芍慧抬眼望去,因为放暑假,许久不见的他正笑意浓浓地凝视着自己。

    她的手心潮热起来,脸唰的一下红了,在阳光下艳若桃花。

    她心慌慌地小声问道:“是什么?那么神秘。”

    同时她看到谢平的手里拿着一本书。

    “是什么书?快给我看看。”

    说着,她快步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手。

    “是你想了很久的《红楼梦》!”

    “哇!真的?从哪里弄来的?”芍慧伸手就夺。

    “哎呀!别撕烂了,跟我表姐借的,说好了两天,看完了再换另一本。”

    “让我先看嘛,好不好?好不好嘛?”芍慧嚷着,依然伸手去夺。

    谢平一看这架式,赶忙将手中的书高高举起,嘴里应道:“不行,不行!”似有意在逗她。

    芍慧顾不了许多了,就去拉拽他的衣袖。

    少女的娇嗔、顽皮显露无遗。

    “别玩了,别这样,我自己还要看呢,要不,去拿你们家的那套《水浒传》来换。”

    “借我先看,拿来嘛!”

    “换不换?随便你,反正咦?你的细妹哪里去了?”

    “我细妹在看‘古册’呢。”

    芍慧扭头一望,不大的书摊上,哪里还有那个可爱的身穿橙黄色裙子的“姿娘仔”呀。

    “呀!欲死啦!”

    芍慧转身跑到书摊边,急急地问道:“阿伯呀,你有没有看见刚才跟我一起来的妹仔,她往哪里去了?”

    “阿妹呀,我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好像有一个姿娘把她牵走了,往那边走了。”

    这时谢平也走了过来,一脸的不知所措。呆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芍慧,你赶快回家跟大人说,我到那边去看看。”

    “好!”

    早已慌了神的芍慧朝着父亲的诊所跑去。

    那一年细妹陈芍溦五岁。

    为了寻找芍溦,陈家人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去派出所报了案。

    榕城每条大街小巷的所有的电线杆上都张贴了寻人启示,并许诺给予知情者以重酬。

    头几天,亲戚、朋友和邻居们都在帮忙寻找。

    日子久了,各家有各事,各忙各的。渐渐的就淡忘了那个可爱、活泼的细妹仔。

    对于她的父母,那就是阵痛,一阵阵地发作,不分昼夜。又似淌血的伤口,皮开肉绽的。

    岁月流逝,伤口会结痂,他们只有将这个伤痛深深埋在心底,不轻易去触碰。

    “罪魁祸首”!这是姚荷在暴打芍慧时用的一个词。她恶狠狠地说,恶狠狠地打。

    疼痛算什么,身体肌肤上的瘀青总有一天会消褪。

    芍慧见过母亲打二妹,那是因为二妹太刁钻,不听话。

    她也见过母亲打三妹,那是因为三妹反应慢,太笨太老实,不懂得去迎合母亲的喜好。

    原来挨打会这么疼,怪不得妹妹们在挨打的时候都鬼哭狼嚎。

    她对母亲不会心生怨恨,她就该被打,被狠狠地暴打,打死活该!细妹的确被她给弄丢了,找不回来了。

    小人儿那么乖巧可爱,晚上睡觉时就是尿急也不吵醒姐姐,会自己去屋角坐痰盂。

    芍慧懊恼万分,痛恨自己。那份痛心疾首是怎样的被深深地烙在她心灵的深处,无人知哓。

    她变得沉默寡言了。

    芍慧的阿公(爷爷)察觉到她的变化,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在阿公的心里,他的长孙女必须承继陈家的衣钵。

    她就是他的希望,他说自己真的是老了,已感觉到力不从心,心力交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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