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暴来袭
潮谚有：“蜻蜓满天飞，预计无好天。”
的确， 天气燥热异常，就见马路上街道边，红色的蜻蜓满天飞舞。
中医诊所内，一身汗水的陈鑫同为最后一名患者抓好药，俩人点头示意。
鑫同目送他离开，回身便去关闭窗户，收拾柜面。得赶紧回家，台风要来了。
而此时，天空密布的乌云正随着大风飞快地移动着。
一路上都是匆匆赶路的人们。
“哎哟！”一声尖叫传来，陈鑫同闻声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姿娘仔”手中的阳伞被大风掀了起来，变成了一朵“嘀哒花”（喇叭花）。
陈鑫同忍住笑，这个妹仔，这种台风天，就不要撑阳伞了嘛。
豆大的零星雨点，被大风斜斜地甩进陈家大厅堂的地面上。
天井中那两盆“发财树”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而种在一个大水缸里的金边“七星剑”就在瑟瑟发抖。
陈鑫同望着快速移动的乌云，想着什么。
这时，妻子姚荷走了过来：“佬呀(夫妻间可互用的称谓)，都已经是中午了，大妹还没有回来呢！”
“哦！”
“昨晚电视上天气预报说这个台风可能会在今天傍晚到夜间在惠来沿海至汕尾登陆，最大风力有12级以上呢！你说怎么办？要不要出去找找。”
说话间，雨势风势骤然加大，“呜呜”的呼啸着。
俩人的身上都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陈鑫同不禁想起一九六九年那个惨烈的強台风。
七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一时左右，第3号强台风在汕头登陆。
平均风力16级以上，这天恰是农历六月十五日，正值天文大潮期。
狂风肆虐、乌云密布、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大树被刮倒，许多都被连根拔起。
各县交通瘫痪，通讯联络全部中断。
堤坝决口，农作物全部受浸失收，死亡人数逾千，崩塌房屋不计其数。
这次台风是潮汕地区解放后强度最大、持续时间最长、波及面最广、危害性最大的一次超强台风。
可谓是一场人类的浩劫。
原为荒凉海滩的牛田洋，那里的筑堤拦海工程是一项国策。
围垦面积二万多亩，业已完成目标任务。
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军是当时驻守牛田洋生产基地的部队。
何士贤的小儿子建军正是其中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超強台风、暴雨、榕江的洪风，以及突破历史最高潮位的大潮，汹涌扑向牛田洋，势同海啸。
两、三层楼高的巨浪劈头盖脸打来，砌堤的石块在晃动，“吱吱”作响
战士们是哪里有危险就往哪里冲，当时在部队里参加锻炼实践的大学生们也纷纷请缨，要求到第一线抢险救灾。
决堤口处，解放军官兵与同学们手挽手组成人墙，高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人定胜天！”，“人在堤在！”等口号，奋力跳入海中！
他们真的没有畏惧，他们相信用沙包或是人墙能够堵住汹涌的海水！
这样，围垦造田成功的牛田洋和老百姓的生命与财产就能得以保住！
他们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何其惨烈！四百多名官兵和几十名大学生壮烈牺牲！
年仅二十岁的何建军就在其中。
何士贤得知儿子的死讯，却是如此的“壮烈”！
他悲愤地大喊:“愚昧啊愚昧！”
他咬紧牙关，任凭泪水肆意狂泄而下；他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陪伴在旁的陈鑫同也早已是泪流满面，却不知用何言语去安慰细舅，无语呀
建军那个奴仔，如果没有牺牲，也有二十二岁了，小伙子…
陈鑫同望着天空中快速移动的乌云叹了口气。
“阿荷，陈医师，开门，救命呀！”
陈鑫同的思绪一下子被强拉回了现实。
随着喊叫声和拍门声，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中年姿娘。
她的面色惨白，头发凌乱，惊慌失措。
陈鑫同定睛一看，是邻居蔡婶，“阿蔡嫂哎，做尼（怎么了）？迷事（什么事）？勿紧张，慢慢说。”
“救命，救命，陈医师，我阿佬姆知做尼倒在厝门脚（我老伴不知道怎么了倒在家门口），还在抽搐，快快，麻烦你去看一下。”
“来去，走，不过有什么事还是要快快送去医院的。”陈鑫同说着，快步朝外走去。
回身去拿雨具的姚荷跟在俩人的身后出了门。
这时，拄着拐杖的阿公从屋里走出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阵咳嗽袭来，他狂咳不止…稍停，阿公艰难地直起腰，转身慢慢向屋内走去。
雨势在加大，风势在加强…
“噼里啪啦、嘭、咚”的各种声音从门外土埕（空地）传来，显然是大风在作怪。
阿公艰难地慢慢走出来，拄着拐杖向大门走去。一阵大风刮来，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不得已，他转头朝屋内喊道：“二妹、三妹，你们出来一下。”
“做尼（干什么）？阿公。”二妹芍英率先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芍文。
“你们去土埕看一下，是什么东西摔了还是砸了。还有，围墙上有什么东西，不是很重的话，都搬下来。”
“好。”两个姿娘仔走向大门。
阿公又望了望天空，转身慢慢的往回走来。
“阿公呀，大井盖被吹飞了，掉在围墙的角落里。有两盆…不知道是什么花，摔碎在墙脚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地上到处都是。”
是芍英的声音，她在向阿公作着汇报。
“好，好，你们不要管了，快快进来。”
阿公奋力喊了一声。心中想到，就不该叫她们出来的，管它是什么东西呢，哎呀，后悔起来。
两个慌慌张张的妹仔得令，快步跑回屋内。
四妹芍芬，这时与阿公一同站在大厅堂中。她一手拉着阿公的衫裾，抬头学着阿公的模样望向黑压压雾蒙蒙一片的天空。
“妹哙，走，勿看了，风过大，进来去。”阿公低头说道，俩人走进屋内。
陈鑫同与姚荷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
“大妹，大妹，慧呀！”姚荷呼喊着。
“阿妈，大姐还未回来。”芍英跑出屋子，说道。
“哦，那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
“嗖！”地一下，自家那条大黄狗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湿漉漉的身子向下淌着雨水，看见主人，狂吠起来，急促地欲往外走。
“佬呀，一定是大妹有什么事，快快跟它走。”
姚荷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慌张起来。
他们的另外两个女儿随着狗叫声跑出房间，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雨势愈发的强劲，风已经开始呼啸了…
“你们三个谁都不许出门，照顾好阿公。”陈鑫同冲着女儿们嘱咐道。
“走！”夫妻俩哪里还顾得了许多，随着大黄狗冲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