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寄人篱下
回来坐在床边，文雅细细观察躺着的人，模样是不错，可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定没少吃苦，那爷俩就不关心吗？不对！萧翊枫怎么会落在自徐来手里？小言知道吗？清风知道吗？他们人呢？
忘了问了。
“娘——”
“别吵吵！”文雅赶紧出来堵住儿子的嘴，然后把他往门外推。“去，去找自徐来，问问他来龙去脉，快去！”
“啊？”问什么事啊？
“快去！”
再次回房间，床榻上的人半睁了眼睛，怯怯眼神里闪出惊奇的光芒，他想张口说话，却没有力气。不错嘛，竟然能醒过来。
文雅难得温柔一笑，走来坐下握起萧翊枫的手，他稍微抖了抖，的确是在害怕，尽管在极力保持镇定。
“别害怕，想说溪言是吗？儿子跟娘亲很像。放心，在我这儿没人敢伤害你，你可以信我，嗯？”
文雅说的很慢，以保证萧翊枫能听见并理解每个字。
透出一丝茫然，萧翊枫不敢答应。
“你信我是溪言的娘亲吗？”文雅问的柔和些。
萧翊枫眨眼，母子俩起码五分像。
“好，相信这一点就好。”文雅倒杯水过来拿汤匙喂给萧翊枫，这孩子消瘦的脸上没一点肉。“这儿是湘扉岛，我家，你安心住下，溪言早晚会找来的，嗯？”
萧翊枫闭上眼睛，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如果她真的如自己所说，就放任自己无礼任性吧，很累，不想费神，很难受……为什么呢？
“好好休息，你——”
“娘！”少年喊着跑进来。
“你给我闭嘴！”文雅明显感觉到萧翊枫的手受惊一抖。
“我——”
少年还想辩解两句，却一下顿住，这就是哥哥喜欢的人？半睁的眼睛带着愤怒和嫌弃，但神情透着贵气与涵养，不同于岛上任何一个人。
“抱歉……”
呼口气，萧翊枫重新闭上眼睛，竟然被吓得一头虚汗，心砰砰乱跳静不下来，自己怎么会变得胆小如鼠？
少年敛声屏气，生怕自己再吵到床榻上的人。文雅安静守着，等萧翊枫睡过去才放下他的手，帮忙盖好被子后带小儿子出门。
“一个时辰了，小祖宗。”
自恋把窗户关上，过来扶萧翊枫，他身子太虚弱，每天在窗边坐一个时辰已经是极限，现在怕身子已经凉了些许。
萧翊枫低头，不想回床上躺着，躺了近一个月骨头都躺酥了。
“小祖宗啊，你身子……”
“萧翊枫，我有名字。”
萧翊枫淡淡提醒一句。
湘扉岛只有两大姓氏，男子姓自，女子姓文。自恋是文雅跟自然的儿子，也是故溪言同母异父的弟弟，比故溪言小三岁，也是七月初七生辰，今年还没过二十岁生辰。
“你娘呢？只听闻故清风生有一子，却不知其妻何人。”
“我娘啊，爹说他跟我娘不和，就带着我跑了，发誓再也不去见她。你说这俩人，跟小孩儿一样闹别扭，每次问起来我还得哄我爹，干脆不问了。”
“故溪言就算姓文也不姓萧。”
回想起当初的对话，萧翊枫恍然明了。故清风应该没编故事，他的确与文雅分开，独自抱着故溪言离了湘扉岛。
其中缘由，文雅没解释，只介绍了自然跟自恋，一家三口都一个脾气，故溪言那般的脾气。自然其人，似乎毫不介意妻子嫁给他之前就生有一子，提起来就像自己儿子一样，也就对萧翊枫没有半分排斥之意。况且他总出海，一个月也就回家待一两天。
如此，虽然久不见故溪言找来，萧翊枫也能平静住下。
“哎呀，你现在比谁都娇贵，岛主隔三差五还过来瞧瞧，生怕你身体出什么状况，别看他说话不好听，心可软着呢！”
自恋说着扶萧翊枫起身，明明这半个月能多吃些补品了，怎么还是一点肉都不长？瞧瞧皮包骨头的手，就差变成骷髅了。
“可……”萧翊枫欲言又止。
“什么？”自恋跟着萧翊枫坐在床边。
“我总觉得身上无力就是他的药害的。”
萧翊枫自己也奇怪，从前一点都不怕草药苦涩，就是在遇到自徐来前后什么药都吞不下。文雅本来试着教自己控制，就算当时勉强咽下，没多久总会都吐出来，无奈还是趁自己昏睡时喂下去。
前半个月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无力，不用多服药自己就能昏睡三天不醒。
“当然，就是要……啊，也不是岛主要害你，他在救你啊！”
萧翊枫看着自恋，一脸寻问。
“小祖宗你还是歇着吧，好好养身体，不然到时候生孩子没力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自恋连忙住口，可萧翊枫分明听见了，满脸见鬼的表情。
“生……孩子？”萧翊枫张口问。
自恋悻悻而笑，娘亲说胎儿稳住前不要告诉萧翊枫，怕他接受不了，现在怎么办？
“你说我？”萧翊枫追问一句。
“是。”
文雅从外面走进来，暗暗瞪儿子一眼，示意他出去。自恋吐吐舌头往外跑，剩下的交给娘亲吧！
萧翊枫目光锁在文雅身上，看她坐下来等她把话说明白。
“折腾了两个多月，瞧你瘦的，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文雅目光落在萧翊枫腹部，引得他自己也看过去。“你自己应该看出来了，小腹处不同寻常地鼓起一点。”
萧翊枫手摸过去，抬眸看文雅。
“那和尚不忍害一个无辜婴孩，才甘心把你交给了岛主，不然就算你死在大悲国那家伙都不会理会。”
“……我……嗯？”萧翊枫不懂，自己为什么能怀孕？
“溪言给你下的蛊的确可致男子受孕，而且这情蛊本就是为此准备的，只是清风不知道，他以为就是简单的为情而动的小虫子。
“子蛊会慢慢与你的身体同化，当母蛊有意时，它可以让男子如女子一般受孕。不过男儿身直接受孕几乎是死路一条，胎儿长大些会挤压五脏六腑，所以必须先用药调理身体。
“和尚发现这事时你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加之本来对气味就敏感，呕吐不止很正常。可等孕吐过后再用药怕来不及调理，你身子又偏寒，胎儿不稳，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自徐来逼着你每天喝药确实是在救你的命。”
“……”
萧翊枫听得有些头疼，所以还是因为情蛊？
“没事，不用多想，现在告诉我，这孩子你想不想要？”文雅扶着萧翊枫的肩膀，这孩子有些恍惚。
捂着被告知里面多了一条生命的小腹，萧翊枫脑中一片空白。
“本来这时候溪言陪着你最好，可是自徐来那家伙在跟清风怄气，宁愿看戏都不肯让步把人找回来。”
“溪言……”
萧翊枫咬住下唇，溪言喜欢小孩子。母蛊有意，自己腹中才多了这小家伙，母蛊之意其实是故溪言的意思。看过年夕后的那一晚，他一定有这意思。
“我要。”
文雅放心一笑，事已至此这孩子萧翊枫不要也得要，情蛊会拼命护着胎儿，他若不想要就是自徐来都无法在不伤情蛊的情况下打掉那小家伙；而情蛊一旦出事，萧翊枫体内的是子蛊，只要故溪言体内母蛊尚存，他自己就一定会死。
自恋在门外偷听，等里面没了动静才跑开，小祖宗竟然没被吓到！
他太乖了，这几天能下床后听文雅的话只在窗边坐坐，从没吵着要出门。端给他的补药都是大口喝掉，一点也不矫情。会认真听自己说故事，问些不懂的问题，再认认真真道谢，好似真的帮他解决了很大疑惑，其实不过是岛上的俗事而已。
除了偶尔皱眉嫌自己吵，也不会为什么事情动气。本不是逆来顺受的可怜相，随性淡泊真真让人爱不释手。
哥哥找不来就别来了吧。
自恋想把萧翊枫据为己有。
“呦，恋哥儿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喝酒，不替你哥哥照顾笑尘阁来的小阁主了？”
酒馆里，看到一个月来没怎么出门的自恋独自坐在窗边喝酒，自仲绝笑着过来同坐。湘扉岛不大，百十户人家，一家事百家晓。
“没事，我娘在呢。”自恋想离萧翊枫远一点，以想清楚自己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前几天女孩儿们去找文雅师父，偷偷看过那萧阁主，说他消瘦的不像个男人，倒像个标致的女儿家。”
“嗯。”看着的确像。
“哎？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对我爱答不理的！”自仲绝有些扫兴。
“等他身子养好点，领你去我家看看，标致不标致都是其次，跟他待在一块儿很舒服，尤其他把目光转向你的时候！虽然他总是喜欢盯着一个没人的地方看……”
“我说恋哥儿，你不会对你哥哥的人有兴趣吧？”自仲绝听出些东西来，这小子夸萧翊枫夸得眉飞色舞。
“那又如何？反正他又不在。”故溪言最好永远不在。
“不是说小阁主肚子里有你哥哥的骨血吗？那可是岛主的曾徒孙，唯一一个！”
“我又没说要害他的孩子，再说我可以一起养啊！”自恋说着忽然颓下去。“故清风是岛主唯一的弟子，故溪言就是岛主唯一的徒孙，等他找来我肯定比不过……”
“哎，关键在小阁主身上，要是能趁现在让他离不开你，故溪言来了也没用啊！”
“他身上是故溪言中的情蛊，对我有意他——”
“离不开你不等于一定让他对你有意啊！”
“你什么意思？”自恋戒备起来。
“岛上那么多药，总有一种能对付吧？”
“够了！”自恋站起来。“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配见他！”
察觉到萧翊枫对自己的戒备之意消减不少，自徐来诊脉时说话也稍微婉转些，知道实情脉象有些波动，但并不严重，还是注意调养身体就好。
“文雅有没有告诉你，这里面的小家伙是我的曾徒孙？”自徐来指着萧翊枫腹部问道。
萧翊枫摇摇头，这又是什么关系？
“故清风是我徒弟，懂了吧？”虽然也就比自己小八岁。
萧翊枫点点头，怪不得故清风总往海上跑。
“那是个欺师灭祖的家伙。”
萧翊枫眨巴眨巴眼睛，此话何意？
“溪言出生没多久就被他抱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
萧翊枫低眸，确定了故清风没有编故事，他真的没再见过文雅。
“好好养着吧，日子到了没力气生产，就算把你肚子剖开我也会保住这小家伙，至于你，听天由命吧。”
自徐来收拾完东西转身就走，萧翊枫憋一口气等外面文雅喊完后才呼出来。“快滚！再胡说八道你就不用来了！”
再半个月，萧翊枫可以自己在房间慢慢走动。
开了窗，外面有只漂亮的苍鹰，萧翊枫饶有兴趣看着，等飞近些盯着它眼睛羡慕一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随意在外翱翔。
苍鹰飞过来落在窗沿，同样饶有兴趣盯着萧翊枫看。
萧翊枫伸手抚摸苍鹰的头顶，它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害怕，但是它又很喜欢被这样抚弄，真是一只有趣的鸟儿。
“呀！小祖宗！你、你别乱动啊，这种鹰最喜欢啄人眼睛！”
自恋端着点心走进来，一声尖叫吓得萧翊枫全身一抖，窗台上的鹰竟然把眼闭上似乎在笑，笑他胆小若此。
“没事，你别吓我就行。”萧翊枫转头看自恋一眼，继续帮鹰顺身上的羽毛。“我知道它在想什么，放心。”
自恋小心在旁边看着，小祖宗还有这等本事？
等享受够了萧翊枫的抚摸，爪子扒着窗户往旁边一挪，苍鹰拍拍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走。萧翊枫追着看，好有个性的鸟儿。自恋凑过来看，没心没肺的家伙！
“有琴吗？”萧翊枫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有，在书屋里，我带你去那边坐坐？”自恋怂恿着小祖宗出门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