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逃之夭夭
“什么?”
易杰听完弟子的通报,一脸不可置信。萧翊枫不是昏睡不醒吗?故溪言不是在上面陪着他吗?还没过一个时辰,怎么弄成这样?
“副阁主,千真万确,现在外面都传疯了!”
易杰掐着额头,故溪言还真能折腾,一阁之主他们这些老前辈都放下身段惯着,几年来尽力辅佐,除了水黎芝谁也不曾对他吼过叱过,今日故溪言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打他,成何体统!
“他人呢?故溪言人呢?”
“已经被白护法带回府上,阁主吩咐明日再论。”
“明日再论?明、算了,那就明日再论!”
易杰气愤难平,萧翊枫还想包庇故溪言不成?身为弟子当众殴打笑尘阁阁主,虽说无有恶意,但免不得得罚啊!故溪言发什么疯!他去喝什么酒!该怎么解决啊?!
萧翊枫独自坐在窗台上,静静吹着高楼的风。故溪言醉酒,手上没什么力道,那一巴掌自己甚至没什么感觉——可又觉得有万般感觉。
那傻孩子气什么?气自己练功练到昏睡不醒?可是为何啊?
腿移到窗外悬空而挂,萧翊枫眨眨眼看向夜空,星星一眨一眨的,像脸颊一下一下的隐隐刺疼,哎……
他生气什么呢?
低下头来俯瞰万家灯火,脚底风景从得到阁主之位开始,萧翊枫时时看常常看,总有几家灯灭几家灯燃,也总有楼阁像笑尘阁一样彻夜不息。
可那傻孩子为什么生气?
谁教故溪言借酒消愁的?是一开始故清风就教过,还是他去北方学的?北方,萧翊枫尝试回忆,晴沙府那边的黄沙浊酒确实一绝,以自己的酒量,不借灵力解酒只是一碗倒,还是笑尘阁的清酒适合自己慢饮。
故溪言喝的什么酒?如果记得没错酒坛上写的是竹叶烧,这名字就令人头大,故溪言喝下近两坛醉成那般模样也理所当然。
可他生什么气?
萧翊枫揉揉太阳穴,转身朝里坐,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也想不明白。自己闭关修炼期间昏迷是常有之事,影师伯也没生过气啊,那傻孩子怎么回事?
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江川月守在师父房间门口,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静静等消息。师父醉酒死睡,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师爷在里面坐立难安,估计阁主那边也不安生。
私自出门饮酒本就触犯阁规,之前偷偷溜出去解馋秋词来在还能做样子罚一罚,今夜可是酗酒闹事,还打了阁主一巴掌,唉,这叫什么事!
但是阁主看起来,江川月眯起眼睛,阁主看起来并未生气……
石上松坐在地上,醒酒汤他没喝,也用不着喝,萧翊枫出现时酒醒了一半,到故溪言耍酒疯动手已完全酒醒。他兄弟也是厉害,打了自家阁主还能浑然不知!
“溪言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都是气话,嚷着要去北方而已,影师伯,到底笑尘阁内发生了什么?溪言一向不往心里装事,更别说生气到一回来就拉我出去喝酒,还对阁主——”
“我知道了。”
白影手扶额头,头疼得很,这小公子……关心则乱?也许不该找小公子去给枫儿诊脉,听他吼那话,似是气不过枫儿练功太不注意身体,唉!
“月儿。”
江川月闻声,忙走进房中。
“你陪松儿在这守着,我去一趟笑尘阁,等溪言醒来不许他乱跑。”
“师爷放心。”
“影师伯放心。”
石上松拉江川月坐在地上,两个人一起盯着床榻上昏睡的故溪言,只怕整个易水城睡得踏实的也就只此一人了。
“我只当自己任性恣意妄为,跟这臭小子待久了,我到学会奉承长辈了!”
“这些天也辛苦石公子了。”石上松笑着,有些无奈。师父无规无矩,闯了祸总得身边人帮他收场。
“爹娘把我留在笑尘阁,就是为了如此吧!想想姐姐每次看我喝酒回去之后,在爹娘面前就是这样子。不过话说回来,我应该没闯过这么大的祸,啧啧~~”
“是啊,师父闯祸从来不知后果。”
“不过酒量确实不怎么样,醉酒还折腾,你以后千万别带他出去喝酒。”
江川月看着石上松,他怎么有脸说这种话?要不是石上松常带师父出去喝酒,师父怎么会借酒消愁!
白影进入房间,萧翊枫正有些苦恼地站在窗边,手边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壶清酒,从还没开封的瓶口判断是还没有喝。
“枫儿为溪言烦忧?”
“影师伯。”萧翊枫重新在窗台上坐下,侧头盯着身边的酒。
“溪言无心之失……”
“我知道,他一巴掌也伤不到我分毫。”萧翊枫又站起来,伸手在酒壶上摩挲。
“明日之事,只怕要故大侠出面才好解决,毕竟现在满城皆知,若枫儿无视阁规再袒护溪言,无法交代……”
“影师伯。”
“嗯?”
“溪言好像因为我练功昏迷的事情生气不已,为什么?”
白影怔一下,原以为萧翊枫是为如何处置故溪言苦恼,不想他竟然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显而易见,故溪言在担心啊!看阁主练功练到昏迷自己帮不了也阻止不了当然生气!如此简单的道理萧翊枫偏偏想不通。
“原来枫儿是为此事坐立不安,试想溪言执意整日酗酒,伤身不说还闹事不止,枫儿当如何?”
“他敢!”
萧翊枫当即脸色一甩。
“若枫儿拦不了呢?”
“……”萧翊枫语塞,总不能杀了孩子吧。
“溪言便是如此才生气。看枫儿昏睡不醒自己却无能为力,要帮帮不了,要拦拦不得,心里自然不痛快。”
“他关心我?”萧翊枫此时眼神中透着几分单纯。
“是。”
白影低头应下,偏是最简单的事情萧翊枫越不懂得。
“……影师伯辛苦了。”
萧翊枫说着转过身去,全当身体是自己的,苦累都是自己熬着,不拖累他人即可。多年来也只习惯在秋词来担忧时解释两句,至于其他人,包括影师伯在内,萧翊枫忽然发现自己不敢理解身边人的好意。
白影微微一笑,心中欣慰不已。
身为下属,萧翊枫又五岁成孤,白影无法对他动怒,从小到大连呵斥都没有过,只是悉心教导,教他忍辱负重,教他为人处世,教他功成名就,只是情义之事,无从教起。
“本是溪言醉酒闹事,不必因为我的介入小题大做,明日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若今晚醉酒闹事的人不是溪言,枫儿如何处置?”白影不想萧翊枫包庇故溪言,免得落人口实。
“若不是溪言,本阁主自不会出现。”
“好,枫儿也早些歇息吧。”
萧翊枫仍然坐立难安,如今阁中形势不容许自己闭关修炼,否则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实权一定会被易杰揽过去,但不闭关……暂时把龟息术放下?
白影回府上把萧翊枫的意思传达给石上松和江川月,让两个孩子也放心,忙了一天坐坐便回去休息。石上松也累了一天,听故溪言没事接着就打一个哈欠,拍拍江川月嘱咐他早点休息,先回了自己房间。
江川月送走石上松,看看师父叹口气到桌边坐下,自己还是不放心。
故溪言满身酒气酣睡到天蒙亮,迷迷糊糊坐起来,转头瞅见自己小徒弟趴在桌子上睡,才开始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好像……”
故溪言隐约记得自己拉石上松去喝酒,中途阁主赶过来,自己借着酒劲冲阁主大喊大叫,好像还失手打了他一巴掌……
“打了阁主一巴掌……”
低头看自己双手,故溪言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顿时就留下来了,自己竟然打了阁主!还是在酒馆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小月儿只是进了迎客堂就被罚抄书,那自己要剁手吗?哪只手打的啊?
石上松醒来伸个懒腰,揉着眼睛出门去看故溪言。他房间门虚掩着,石上松就直接推开进去,江川月还趴在桌子上睡。
“呦,你在这儿守了一宿啊,你师父……呢?”
石上松使劲揉揉眼,床上的人呢?
江川月迷迷糊糊起身,见石上松大步走到师父床前东看西看,才意识到师父不在房间。猛然站起来,跟石上松一块找,师父人呢?
“故公子?没看见啊。”
“没有,没看到故公子出门啊。”
“故公子没来过啊!”
……
“今天一早倒是注意到故公子匆匆过去,也没多想,他怎么了?”
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消息,石上松跟江川月对视一眼,看来故溪言是自己跑的,不是被人掳走的。
“这么听来你师父应该是醒了想起自己干的好事,害怕被罚溜之大吉了吧?”
“嗯……”江川月一脸无奈。
“现在好了,本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这么一走,阁主想帮都帮不了吧?”
石上松耸耸肩,有些幸灾乐祸,真是个傻小子。
“我去找师爷!”
萧翊枫一夜未眠,等阳光照进窗户,简单整理一下仪容,刚要点香就被外面急速赶来的气息打断,影师伯?
“枫儿,溪言他逃走了。”
“……逃?”
萧翊枫眨眨眼,难以理解故溪言的行为,为什么要逃?
“据月儿所说,溪言应该是醒来后想起自己做的事,怕枫儿责罚就躲起来了。”
白影微微低头,果然碰到故溪言的事情,一向果断精明的阁主总会显得单纯无知,他精于算计,却不懂应付丝毫不会算计的人。
萧翊枫还是理解不了,有过错认罚不是理所当然吗?不过人都跑了,纠结也没用处,还是得把烂摊子收掉。
“别追了,故先生接走了。”
“好。”
白影闻言茅塞顿开,果然还是大公子有主意,此事把责任推到故清风身上无可厚非,既不用大费周章派弟子去找,也为故溪言逃走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今天之内,我要知道他们父子两个的踪迹。”
“我马上找人去办。”
秋词来不在身边,萧翊枫只能托付给白影。
江川月没心思去离苑山庄上课,等师爷白影回来,从他口中得知阁主的意思,便主动请缨去找师父。白影没有答应,江川月修为尚浅,跟不上萧门的精英弟子,还是留在府上比较好。
石上松一个人来到离苑山庄,正为故溪言那小子叹息,其他弟子已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问着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虽然是萧门弟子,但也才刚入门,聚在一起难免话多。
萧翊枫要的人是天生耐得住寂寞跟寒冷的人,其他的都交给离苑长老和白影。
“百洛师伯?”江川月从树上跳下来,恭敬站在白百洛身前。
“这是你的令牌,本来该溪言师弟给你的。”
“谢谢师伯。”
江川月接过玉石制成的冰莲令,单纯的冰莲纹,衬在自己的名字之下,却没有自己的气息。只有用特殊冰玉所制的令牌才会借血液添上所持者的气息,那也是萧门最高级别弟子的象征。
虽然只是最普通的令牌,但有它便可以自由进离苑山庄学习,江川月不用离开师父就寸步难行。不过令牌背面没有黑龙族徽,江川月也不算笑尘阁弟子,只是萧门弟子而已。
“师父叮嘱,离苑山庄规矩多,这两天溪言师弟又不在,你要是不想过去就先在留在家里,我来教你。”
“这、这样太麻烦了……”
“溪言师弟跟师父提过好几次,你性子柔和,在离苑山庄也不爱说话,他总怕你在哪儿学不好。”
“师父多虑了啊。”江川月低头,受宠而笑。
“溪言师弟不会出事,大概过几日就能回来,你放心,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百洛师伯。”江川月欲言又止。
“嗯?”白百洛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师爷……”
白百洛含笑示意江川月继续,这孩子想问什么?
“师爷……也是一个人吗?只有弟子在,他家里人呢?”
“萧门巢覆,白门安能苟存?世人皆知当年萧门几乎被屠灭,却不知晓白门只剩师父一人。”白百洛语气温柔。“好在最苦的时候有萧阁主跟师父相依为命。”
“……我明白了,谢谢师伯。”
“师父把一切都给了阁主,想来阁主也依赖着师父吧。”白百洛淡淡笑着。
江川月也随着微笑,整个萧门,能如此温柔还被委以重任的人,一定被保护的很好。自己遇到师父故溪言幸如百洛师伯遇到师爷白影,遇到温柔的人被温柔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