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中秋宴席
此次的中秋宴会仍然设在尚花园，文人墨客和宫廷内外的贵族大部分都被邀请出席，与往年一般。
今夜这花园里，到处挂有灯笼彩带，红影摇曳。
宫仆们早早将月饼瓜果端上各桌，摆好一壶桂花酿或一盏白露茶。宾客们言欢说笑，酒杯与茶盏相互碰撞，好一幅热闹景象。
当林藏烟和辛在水一同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场上的交谈之声明显弱了下来。
那蜚短流长才散去不久，今个儿的宴会陛下就携君后出席，还迟迟不见肖贵君，实在不免让人唏嘘。
前有非议者被杖责，宾客们瞧着，面色如常、不露声色。恐招来祸端，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感叹。
“怎么没穿朕让人送去的衣裳？”
林藏烟牵着辛在水落座，瞥一眼他身上华服，问。
辛在水眸光一抖，想到自己一时不甚沾上血污的衣衫，声色淡淡道：“臣侍不小心把它给弄脏了，临出门前换了一套。”
“无妨，阿续穿什么都好看。”林藏烟不在意地笑笑。
太后在侧，像是生平第一次听见林藏烟称赞人一般，哼哼笑了两声，揶揄道：“这话居然能从陛下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稀罕。”
辛在水听着，有些忍俊不禁。
林藏烟不服气了，话语有些幽怨：“女子在自己中意的男子面前，就是会说这些话的。父君以前，难道没听母亲这样对您讲过么？”
抓到攻破点，她神气十足看了周易安一眼，而后故意刺激道：“这样看来，母亲也不是很爱父君您嘛。”
林藏烟憋笑着。什么时候，她竟也能打趣起父君来了。
周易安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涨红了脸，最终瞪她一眼，将脸别开，眼不见心不烦。
嫦余适时出现，带来一盏别样的灯笼。
“殿下，这是陛下送给您的。”她将灯笼递上前，嘴角含笑道。
辛在水瞧着那灯笼，双眸闪过一丝亮光，觉得新奇。
“陛下送的？”他伸手接过，偏头去问林藏烟。
“嗯。”林藏烟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看，看样子是害羞了。
辛在水仔细端详手中这一盏惟妙惟肖的灯笼，觉得甚是喜欢。
“多谢陛下。”他漾起笑，眼波流转。
“喜欢么？”林藏烟不确定地问。
辛在水点点头，肯定道：“自然是喜欢的。陛下的礼物，臣侍一定都好好收着。”
“你喜欢就好。”
说着，林藏烟凑近，伸手摆正了辛在水头上有些不正的发簪。
座下宾客将他们俩的一系列互动收入眼底，纷纷诧然无比。
陛下和肖贵君在一起时，何时这般主动过？从来都是端坐其位，身子都不带斜的，更别说为他摆正发簪了。现在想来，每每看见，都是肖贵君凑到陛下身旁，盈笑讨好。
最主要的是，陛下送了君后灯笼，还是陛下亲手做的，这如何不让人震惊？
震惊，震惊极了。
所以那谣言到底是真是假，确实有待考究啊。
林藏烟不知底下人心中腹诽，她移开目光，望向高座之下只顾安静喝酒的女子身上。
那人便是东平王，曾经的大皇女——林尘人。
多年不见，她的模样看起来倒没有多少变化，不过气质似乎比离开时候……消沉不少。
一些人没认出她来，认出来的又不敢上前打招呼，以至于她就一个人静坐其位喝闷酒。
其实不然，有人上前问候过，但都在举杯邀请共饮之时被她眼中闪过的锋芒吓跑了。
酉时祭月，礼仪繁琐，折腾了君后和一众君侍。
此时已是银月高升，银光满地，正是赏月的好时候。
众人纷纷抬头，看那圆月昏晕将清流光辉洒落大地，铺陈了万家墙瓦。
这是令人陶醉的，比桌上河蟹还诱人。
有文人墨客在月下赋诗，想要借月抒怀。
也有官家小姐聚在一处，边饮酒品茗，边猜起了灯谜。
小公子们则在空地处燃放天灯，为亲朋好友或者自己祈福。
林藏烟只在中秋和元宵允许宫里燃放天灯。都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放出天灯，往天上送去对已故亲人的思念，这才是一个有人情的皇帝希望看到的。
林衣年拉上辛在水和云氏兄弟，也想要放一盏天灯。
四人在灯罩上写下祝愿，齐齐将心中希冀放飞。
数百盏天灯徐徐上升，载着人间的美好祝愿，去往天国。
左靔然远远瞧见抬头望天的林衣年，寻了过来。
云朝意不识来人，正当他疑惑之际，云且眠上前便道：“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
左靔然微怔，抱拳行礼，客气道：“哪里，哪里。”
很快她又对辛在水说：“君后允许臣将郡主带走么？”一副认真模样，仿佛辛在水不答应，她就要随时动手抢人。
辛在水一愣，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若阿年愿意跟你走，你就将他带走罢。”
“他自然是愿意的。”左靔然说着，与林衣年对视，目光灼灼，“不是么？”
林衣年眉眼弯起，笑得明亮：“当然。”
“他们是一对？”
待左靔然将林衣年带走，云朝意饶有兴趣地问。
辛在水嘴角含笑：“应该是罢。”
听着两人的对话，云且眠安静许久，才道：“女才郎貌，真是登对。”
“我想也是。”云朝意赞同。
欢快温馨的时光，总是过得快些。夜不漫长，直到众人酒酣耳热，宴席才散去。
今夜，林藏烟没喝多少酒，总觉得喝酒误事。
她没让辛在水离开，反而拉着他来到一面围墙之后，自己轻轻一蹬腿，揽着他的腰便带着他一起跃上了房顶。
辛在水实在诧然，甚至是出乎意料。
“陛下做事总这般无厘头和莽撞，快将臣侍……”放下去。
辛在水最后三个字还未说出口，眼里便映入高挂夜空的白玉镜画面，心中陶然。
好美，好一幅景致。
“先不着急回去，朕还想和君后赏月闲谈。”林藏烟笑道，“这里的观月角度，可是极好的，往年宴席散后，朕都来这里。”
“朕都是自个儿来的，没有别人。但今年多了你一个。”她兀自解释。
这让辛在水哑然失笑。
两人并肩而坐，林藏烟紧紧揽着辛在水的肩膀。贴得很近，辛在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热意。
“陛下想先皇了么？”辛在水突然问。
“有点。”林藏烟声音有些喑哑地回答。
“臣侍也想爹爹了。”辛在水闷闷道。
“陛下身上有酒么？”他又问。
林藏烟无言，动作停顿一息。
她提醒了辛在水一句“不要乱动”，随后飞身而下，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坛桂花酿。
“要酒做什么？”林藏烟现在才问。
辛在水没想到她会如此，跑上跑下的费劲。
他从林藏烟手中接过那坛酒，声音清润：“陛下和臣侍一起敬这轮月罢？”
说着，他偏头去看林藏烟，明眸善睐。
他解释：“今月曾经照古人，敬这月亮，便是敬臣侍的爹爹，陛下的阿娘。”
林藏烟的心被牵动，嘴巴比大脑更快一步应了声“好”。
两人在月下小酌，时不时闲谈两句。
“以往这个时候，民间男子都会到落湖那儿走月亮，今年应当也是如此。”辛在水道。
“阿续也想去么？”
他摇头：“已经很晚了，待下一更打响，今年的中秋就过去了。”
“那便等明年再去。阿续想去哪儿，朕都许你去。”
她知他不想拘泥于小小一片天，所以愿意他到处走走。但无论去哪儿，归属还得是皇宫，这是她的私心。
这冷冰冰的皇宫，也只有在节日庆典之时，才会多几分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