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愿望
本月18号，是楚昀的生日。
越是临近那一天，楚昀心底便越是期待、越是急迫，恨不得把日历一把撕完，直接穿越到那一天。因为妈妈答应了当天要过来他这里，陪他一起过生日。
他不打算请同学了，只把那天全部留给妈妈。
他提前做了一份生日计划表，当天要准备的菜色，当天饭后的娱乐活动，在纸上清清楚楚地排了先后顺序。
一起聊天的时候，还要给妈妈看一下成绩单，毕竟他这次考得还不错，得好好炫耀一下。
蛋糕嘛，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总共就三个人吃。楚昀仔细筛选了下，挑了一家风评不错的蛋糕店，订了一个6寸的单层蛋糕，款式很不错，是巧克力味的。
楚昀心里越是期待，时间就仿佛过得越慢，像是乌龟爬一样拖拖拉拉，熬到他心里快暴躁了，才总算熬到了周六18号。
中午，楚昀跟李阿姨一起去了菜市场，把晚上要煮的菜给买了回来，两盘他爱吃的，两篇妈妈爱吃的，两盘李阿姨爱吃的。
午后，楚昀又自己去了蛋糕店，取了定制蛋糕，怕蛋糕碎了，或者在路上荡坏了，回来的时候特意打了车，提醒司机慢一点开。
晚上，中央一块漂亮的蛋糕，旁边六盘精致的大菜，完美地呈现在桌上。楚昀一看就觉得赏心悦目，满意地坐在旁边，不动筷子地只等着妈妈来了。
谁知……这一坐便坐到了八点，始终没有门铃声响起。楚昀翻出手机，短信催了妈妈一下，但妈妈没回。
只能又坐了半小时。李阿姨有胃病，就没坚持等下去，先吃完了饭，提前回了房间。
餐桌上只留了楚昀一个人。
楚昀感到有些无聊，便翻起了手机，瞧见了同学们发来的祝贺，基本是软件提醒的、定时发的免费礼物，没有一个是当天亲手送来的祝福。
楚昀在学校里有两个好朋友，但都没有记生日的习惯。如果寿星正主不提醒，便会忘记。这次便忘记了。
楚昀微微扁住嘴，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失落与难过，为了驱散心中不好的感觉，开始去摆弄蛋糕附赠的小蜡烛，把它们按颜色一根根地分类。
熬到九点的时候，妈妈的电话终于来了——
“小昀，今天妈妈应该不过去了。你小妹妹晚饭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又吐又泻，吐完还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全家被她吓坏了。整个晚上都忙着在医院挂号看诊。妈妈都忙得没来得及告诉你。”
闻言，楚昀的眼眶蓦然发红，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倾闸而出的失落、难过、委屈等情绪，像是汹涌的浪潮，将他整个吞没。
楚昀喉结一滚，努力压住喉间的哽咽，用正常的声线关心道：“没关系的，妹妹还小，身体出什么事，问题都会很大。妹妹现在没事了吧？”
妈妈肯定道：“医生看过了，是肠胃出了小毛病，已经开了处方药，在医院再输两瓶液就好了。”
楚昀接道：“那就好。那妈妈你先忙吧。”
妈妈说道：“嗯嗯。那你早点睡。”
楚昀说道：“好。”
电话一切断，楚昀努力绷住的哭声彻底放了开来。
楚昀用尽了全部力气地哭着，哭到眼泪流满面，哭到肺部发疼，换气变得艰难，哭泣仍在一抽一抽地维系着……
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反而熟悉到都快习惯了，从他记事开始便是这样，他的家庭破裂又各自重组，他被自己的父母逐渐排到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
他的位置越来越低，不过再怎么努力，都回不到原来的位子……
楚昀狠狠发泄了一场后，眼泪总算干涸了不少，隐忍住剩下的情绪，站起身，开始去收拾桌上冷掉的菜。
嗡嗡——通话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是江凛的名字。
如果换作其他人，楚昀是没心情接的。唯独江凛是例外。楚昀用手背揩去眼泪，把手机贴在耳边。
“楚昀。”江凛清润的声线传来，虽然隔着电话瞧不见，但凭声音能想象出，他嘴角一定含着笑意，“祝你19岁生日快乐。新的一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我准备了礼物，后天到班里给你。我猜你会喜欢的。”
明明没跟江凛提过，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日子？
楚昀的眼眶又有些泛热了。但这一次的情绪是有些高兴的。江凛是第一个不用他提醒便送来祝福的人，这让他的心情好受了不少。
这是江凛第二次安慰他了。
第一次是被同学孤立，第二次是被妈妈遗忘，江凛总能在犄角里找到孤零零的他，给他的伤口贴上膏布，安慰他的情绪。
“谢谢……”
楚昀一时找不到很好的词汇，只笨笨地说出了一声‘谢谢’。
江凛顿了顿，问道：“你的声音怎么了？”
楚昀眸色闪烁了一下，急忙掩饰道：“好像……我感冒了吧。”
痛哭留下了后遗症。楚昀的声带像被棉花堵着，鼻音浓重到含糊不清，还夹杂着些许没哭尽的泪音。
江凛似乎没有相信，继续问道：“感冒到这么严重吗？”
楚昀慌张了起来，但又不敢再次出声，只含糊应道：“嗯……”
那头，江凛没有继续说话。
楚昀也没敢说话，猜着江凛到底信了没有。
片刻后，江凛总算出了声，“好。那你早点儿休息。”
楚昀低低回道：“嗯……”
电话切断了，唯一的温暖也消失了，像是小女孩手中的小火柴般短暂。楚昀再次陷入了冷冷的孤独中，站起身，开始去收拾桌上的卫生，把冷掉的菜收进冰箱，再把蛋糕放回盒子。
餐桌上空了。
楚昀回了房间，坐在书桌边，把生日计划表收进抽屉，开始安静地写作业……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有笔尖与纸页擦动的酥酥声。
嗡嗡——手机弹出一条短信，显示发件人为江凛。
楚昀愣了下，抬起指尖，解锁了屏幕——
[江凛：我到你家楼下了。果然还是想在今天把礼物送给你，比较有意义。]
楚昀花了一会儿才彻底理解短信的意思，随即整个人都惊到了，以飞快的速度急急跑到了窗口，往窗下瞧看，验证短信的真实度。
只见楼底的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正静静站着。
一见到这个身影，楚昀的眼睛燃起了亮光，脚步迫不及待地攒动了起来，往房门冲去，又一路往楼梯格子上急走，在每个夹层飞跑，恨不得把楼梯格子立刻跑完。
“江凛！！！”
楚昀跑出楼外，一刻不停地，飞奔进了江凛怀里。
江凛感受到怀中的热烈和柔软，音量不低地笑出了两声。居然能得到对方这么开心的欢迎，长途坐车的劳累和颠簸算没有白费。
楚昀把手松开了些，顾不得还含糊着的声线，关切地问道：“你特意来的吗？这么晚了，公交车还有班次吗？”
江凛简略地答道：“直达车没了。我中途换车来的。”
说话间，江凛从腰后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亮相在楚昀眼前——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还没一个巴掌大，脖子用亮红色的缎带扎了一个蝴蝶结，像是可爱的小领带。
但它似乎不喜欢缎带，在拿小尖牙轻轻咬着带子尾端。
江凛笑说道：“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楚昀的眼睛睁得更圆了些，将小猫小心翼翼地接到掌心，解开了惹它烦的缎带，再轻轻抚摸了两下。猫咪份量很轻，毛发格外柔和，像是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江凛介绍道：“是我邻居家的新生小猫，只一个月大，刚刚开始断奶。我见你喜欢小猫，便要了一只来。”
楚昀眼睛发亮，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和高兴，对着江凛扬声道：“我喜欢它！”
楚昀的脸蛋本就极为漂亮，染上浓烈的笑意后，半拢的眼梢像玫瑰花瓣一样灿艳绝伦，让周遭的光都黯淡了几分。
哪怕是江凛已经看惯了他的脸，此刻也有些挪不开眼睛。
楚昀把小猫放在口袋，再轻轻拢住袋口护着，另一只手主动牵起了江凛，将他轻轻往楼上带。
楼道上，楚昀语气轻松地说道：“今天我生日，但没人陪我过。我本来有些伤心，但你一来，我就好了。”
这是楚昀的真心话。他本来还灰暗着的，但江凛一靠近，光就又透了进来。
江凛本身便是光源。
回到家里，楚昀把蛋糕又端了出来，插上蜡烛，再用打火机一根根点燃。离十二点没剩多长时间了。
江凛问道：“饿吗？饿的话，我帮你把菜热了吧。”
楚昀深深瞧了江凛一眼，羞涩地咬了咬下唇，“不是饿。是我想许愿。”
四岁到七岁，他的愿望是父母和好。
八岁到十八岁，他的愿望是能有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家庭。
十九岁，他的愿望是江凛能爱上他，以他为中心，组建一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