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死
晋元十二年，夏。
京城下了一场罕见的瓢泼大雨，雨势滂沱。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是那样急不可耐。
雨来的极猛，把路上的行人淋得猝不及防。街道上的百姓们，纷纷躲在旁边的酒楼茶肆下避雨。
而镇国将军府在一声惊雷炸怒之下，迎来了惨绝人寰的祸事。
“司马风，你与敌国私通。如今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一身盔甲的男人站在雨中，手里持着长剑，直直地指向一身狼狈的司马风。
司马风疯狂大笑，笑声里是无尽地悲哀与绝望。
“苏穆阳啊苏穆阳，你为了排除异己，当真是煞费苦心了。我真是到死也想不到，会是你——把我全家上下送往黄泉路。”
“司马风，你莫要怪我狠心。这个朝堂若是想要平衡，你我之间必有这么一天。”
苏穆阳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愧疚之色，他说完此话，单手挥下。原本站在府门外的士兵，提刀涌进镇国将军府内。
顿时，刀光剑影，惊雷如破空之势劈下。
原本欢声笑语的将军府，凄厉地哭喊声混成一片。血水交加，空气里弥漫起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躲在密室里的三个孩子，早就吓得小脸惨白，浑身颤抖。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男孩，来到密室口，透过狭小的孔洞，亲眼目睹了这悲惨的一幕。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地上已然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死气沉沉的府里再无往日的生机。
而曾经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司马风，身上早已千疮百孔。随着苏穆阳的利剑刺下，他也缓缓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密室的方向，似是在对里面的人说“不要出来”。
“武安将军，人已全部清理干净。只是……还未找到那三个小余孽。”
副将带刀躬身立于武安将军苏穆阳身边，只听到上方男人阴沉的声音响起：“给我掘地三尺的搜，还有，派人去城外找他的夫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此时，城郊外的破庙里，镇国夫人沈沐正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被丫鬟搀扶着。
今日她到清云观去上香，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却遭了大雨。雨势太大，她又怀着身孕，担心路上湿滑，便在破庙里歇了脚。
坐下来歇息的她，心里却感到异常烦闷。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道是快要生产了心里不踏实。
就在她自我安慰时，破庙外传来了疾驰而来的马车声。待马车里的人下来后，她大吃一惊。
“小容，你怎么来了？”
被她唤做小容的人，正是苏穆阳的夫人——秦容。她与沈沐一样，都是身怀六甲，且产期也很相近。
只见秦容一脸焦急地走过来，对她道:“小姐，快走，快走。”
秦容声泪俱下，拉着沈沐就要出去。
她原本是沈沐的贴身婢女，只因样貌出众被苏穆阳看中。原本以她的身份只能当个妾，可在沈沐一再坚持下，楚穆阳才将她抬成了正妻。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沈沐对她恩重如山。此次苏穆阳围剿镇国将军府的事，她也是偷听方才得知。她信不过旁人，只有自己前来报信。
“到底怎么了？下这么大的雨，你又怀着这么重的身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沐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秦容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怎么了？”
“苏穆阳带兵去了镇国将军府，怕是不好了。”
“为何？出什么事了？”
沈沐情绪有些激动，捂住肚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苏穆阳不知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信了他的话。让他带兵去镇国将军府严查，可是他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一定会借着这次机会，让自己永除后患。”
就在她说话时，不远处又传来阵阵马蹄声。
来的人不少，即使外面骤雨大作，雨声嘈杂，亦能听得见令人心慌的马蹄声。
秦容脸色大变，拉着沈沐就要冲出去。可沈沐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动了胎气。她死死捂住肚子，细小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夫君还有我的孩子们，怎么办？”
即使肚子已经开始阵痛，她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她最爱的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秦容蹲下身去扶沈沐。可不料，她这一动，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下哗啦流出。
两个女人躺在稻草铺垫的地上，两个小丫鬟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痛苦地呻吟声从破庙里传出，淹没在了大雨里。
外面兵器相交的声音已经响起。
沈沐此行带的护卫并不多，根本撑不了多久。
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破庙里，在这庄严的神像前，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两个女人死死抓着身下的稻草，希望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丫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沈沐和秦容都生过孩子，所以知道该怎么做。这次生产，没有头胎那么困难，她们很快便生下了孩子。
两个婴儿啼哭的声音，响彻整个庙里，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爱。
丫鬟刚用自己的外衫把孩子包好后，门外就传来了撞门的声音，两个丫鬟赶紧跑过去抵门。
秦容底子好，即使刚生完孩子，仍有力气行动。她连自己刚生下的孩子看都没有看一眼，便艰难地来到沈沐身边。
她这才发现沈沐身下的血，已经染红了她的整个下半身。鲜血还在不停涌出，要是再流一会，人就会血尽而亡。
沈沐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抬起无力的手去触碰孩子的脸。然后将目光转向秦容面上，声音沙哑哽咽，“求求你，救救她。”
秦容悲痛欲绝地跪倒在地上，“我一定会护她周全，拿命去护。”
垂危的女子听到这句话后，触摸孩子的手猛然垂下，眸里的光明也渐渐散去。只剩下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还不甘心地睁着。
秦容伸手替她合上了双眼，做好一切后，从后面的破洞里跑了出去。
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步履维艰的消失在了雨夜里。
门最终还是被撞开了，两个丫鬟相继倒地。
明晃晃的钢刀，朝着啼哭的方向高高举起，带起了阵阵厉风。
哭声凄厉，是那样令人心悸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