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岂上望夫台
次日朝堂上，有官员将江震一直以来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等一系列恶行的罪状呈上去，皇帝萧冕龙颜大怒，下旨将江震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兵部侍郎江盛连连磕头，说是自己宠坏了儿子，自请降罪。
满朝文武无一人为之求情，生怕落个同罪论处。
萧冕念其昔日功劳，并未要其性命，只革职查办。
原兵部侍郎被贬，自然要新人顶替。
朝臣又就此事议论一番。
礼部侍郎薛正耀犹豫片刻，上前启奏：“陛下，臣举荐兵部郎中赵正谦赵大人。”
赵正谦蓦地被点名，错愕不已，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他本为皇后母族之人，是赵婉的堂兄。
皇帝本就分外忌惮外戚势大，他能保住官位已是不易，整日提心吊胆，如今却被这群人推上风口浪尖。
工部尚书王怀礼迟疑片刻，也出声道：“兵部郎中赵正谦自继任以来，敬贤下士，克己奉公，臣也推举赵大人。”
有这二人领头，不少官员也纷纷出声附和，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萧冕自听到赵正谦的名字后，便面色微变。
却不想大半朝臣推举他，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恼怒之际，只见赵正谦颤颤巍巍上前行礼，抬首时已是面露悲怆，哀恸欲泣。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自知无才无得，这些年来愧居兵部郎中之位，更是难以胜任兵部侍郎之位，承蒙诸位大人抬举，臣自请告老还乡，还望陛下恩准。”
萧冕静默片刻，开口时却是看向萧云彦，“此事，太子怎么看？”
后者思忖一瞬，从容不迫俯首道：“父皇自有圣断，儿臣不敢妄议。”
这种情况下，萧云彦自知是不能为赵正谦说话的，不然萧冕定会与赵婉再次心生嫌隙，对他的猜忌也会多上几分。
萧冕果然对萧云彦的回答甚为满意，不悦之色逐渐褪去。
柳誉将父子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压下了上前求情的想法。
少顷，意料之中的话语响彻大殿，“既如此，朕准了。”
地上的赵正谦如获新生，老泪纵横，连连磕头谢恩。
萧君弈作壁上观，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
“兵部侍郎新任之事，择日再议。”
萧冕言罢，挥袖离去，群臣齐齐告退。
待殿内所剩之人寥寥无几，萧云彦仍在原处负手而立，剑眉紧锁。
“皇兄切勿忧心，赵大人年迈，确实该回乡颐养天年了。”
萧云彦抬眼，见是萧君弈，面色复杂一瞬。
随即又展颜轻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那就多谢皇弟好意了。”
“皇兄客气了，臣弟先走一步。”萧君弈漫不经心地挥手告辞。
萧云彦独留原地，看着他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眸色渐深。
兄弟二人虽一同在赵婉膝下长大，但嫡母总是不如生母，萧君弈面上与他母子二人相敬，却不甚亲厚。
为免他思念生母终日沉郁，萧云彦身为兄长，平日里再忙也会抽空陪他温习功课，教他读书识字。
可自从萧君弈从军归来，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待人走远，萧云彦才长舒一口气，抬脚往凤栖宫方向去了。
行至御花园时，却见萧冕正挽着妃嫔在此处赏花。
他闪身躲在暗处，待看清那女子面容，眉头紧锁。
那是新进宫的李才人，礼部侍郎薛正耀的侄女。
如今看来，前朝后宫已经有不少萧君弈的人了。
萧君弈自回京后心思难辨，只怕是另有所图，可他总是不忍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手足相残，便一再退让。
他是不是错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怕是要护不住母后与妹妹了。
还有她。
眼前仿佛又浮现柳倾宁那双清澈的眸子，萧云彦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攥住，疼得厉害。
赵婉得知赵正谦要辞官回乡的消息，悲痛不已，直直的跌坐在椅子上。
“他就如此容不下我赵氏一族。”
她眸光低垂，面无生气，仿若被抽走了魂魄。
萧云彦忙上前，用手轻抚她的后背，低声劝慰。
“母后放宽心，舅父如今已是垂暮之年，身子大不如前，且如今京中局势不稳，舅父能在此时回乡安度晚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赵婉这才脸色稍有缓和，却是阵阵无力叹息。
“也好，也好，都走了吧，走了省心。”
过了半晌，她才抬眼看向萧云彦，眼里是止不住的哀伤。
“彦儿，母后不便见你舅父，你代母后去送你舅父一程吧。”
萧云彦颔首，嘱咐她放心，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行至半路，驻足回望，却闻殿内传来哀婉凄切的声音。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岂上望夫台……”
江震被打入死牢的消息不久便传遍大街小巷，不少曾遭江家欺凌的人终于盼来这一天，连道老天开眼。
百姓纷纷拍手叫好，大街上一片沸腾之声。
柳倾宁听闻此事时，正在悠闲地在阁楼上听曲儿。
其实按理说，江震这事儿也在意料之中。
那江震平日里无恶不作，又大庭广众冒充太子对其大不敬，萧云彦肯定不会饶过他的。
“那纨绔罪坏事做今尽，罪有应得”，阿柔轻啐一声，将一盘蔬果放在柳倾宁面前的茶几上。
“小姐，这事定是太子殿下为小姐出气呢！”
柳倾宁倏然一笑，打趣道：“我倒不知，太子殿下何时将你笼络了去？”
“那江震平日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殿下自然是为着百姓，才处置了他，你日后可莫要再胡乱揣测。”
一语道尽，又专心听曲儿，眉间冷了几分，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
她又何尝不知，一直都是萧云彦暗中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