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阿郎
翡歌说完又用力踹了趴在那，如同死尸一般的大汉，满脸鄙夷地转过身去，令秉修扶起他，二人便循着短剑中的阴气牵连，找了过去。
……
却说言扬和言此在察觉到城中突然出现的祟物后，忙不迭就冲出了客栈，跟着罗盘的指引穿过几条街巷，忽就听到人群一阵躁动，忙跑过去扒开人群定睛一看，却见一条如同小牛般大的高壮黑狗在那，嘴里正叼着一具已经被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充血的双眼似人类般警惕着周围众人，一见言扬二人后，情绪更是有些近乎爆发的边缘。
“两…两位道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狗我们也认识，平日里温顺得很，小孩也不会怕它，可现在怎么就……那人是它咬死的吗？它不会已经成妖了吧？”不论什么情况，也不论在哪，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现在大家听到这番话，都开始有些躁动起来。
“弄清事情真相之前，切不可妄自定夺！各位且先退后！”言扬也是有些厌恶这种煽风点火带动情绪的人，就没正面回答，丢下几句话后便左手架铃右手持剑，试探性地靠了过去，身后言此也捻出符纸，神情严肃地挡在百姓们面前。
开始，那大黑狗眼中闪过一抹畏惧，先是退后几步，随后全身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周围顿时狂风四起，随着女子的哭声在风中扬抑，雪点开始幻作微小但极其锋利的冰棱，四周再次暗了几分。
也是直到这时，人群听到了那诡异的哭声后才开始害怕起来，反应过来眼前的大狗究竟是何物之后，忙大叫着就要逃罢，言此正忙着结下矩阵来挡下这些冰棱，一时也没注意到身后四散的众人，等反应过来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手脚快的朝着路边的小巷里正要跑进去，可身子刚进去一半，整个人就定住不再动弹，满脸惊恐张大了嘴，就在后面跟着的几人还在催促时，那人就‘嘭！’的一声爆炸了，漫天血雾夹着雪点缓缓落地，这一幕，诡秘又美丽。
离得最近的那人也溅了满脸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时只听空中咻咻几声，却是几颗冰棱硬生生钻入了那人双腿，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就又‘嘭！’的一声。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生生的大活人就这样死在了面前，一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事的众人吓得腿软，又争先恐后地躲回到言此身后，言此此时就像是大家的救世主一般，对掌不断上下翻转，金色的矩阵挡下了一次又一次冰棱的攻击。
可别看言此现在的样子潇洒至极，但那矩阵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颜色渐渐淡下去。
这边言扬也知道时间耽误不起，便不再犹豫，捻碎掌中红铃，红烟冒出同时也有金色铭文覆满手臂，几个闪身便来到了大狗面前。
提剑左劈右斩，另一只手也不断结印朝着大狗身上打起，女子的哭声还在继续，大狗丢下尸体也开始进行反击，双方身影不断起落交错，一时难分胜负。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只是要找我的夫君！你为什么？你凭什么？！呜呜呜呜……”迷迷糊糊中，言扬也没听清到底是在说些什么，眼前只一心顾着要保护好百姓，就必须先将这只“狗妖”给降服！见实在无法击毙，就只得先将其困住。
言扬动作迅速，刚挑出红线坠好铃就要布阵，可一回过头的瞬间，大狗就猛扑了上来，言扬下意识抬手去挡，果然下一秒，似穿骨之痛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鲜血四溅也染红言扬的视线。
言扬强忍疼痛挥剑全力一刺，奋力踹开大狗后挣扎着想再起身，却不想根本使不上力，断裂的韧带筋脉就似洪坝的缺口般，全身的鲜血都在如注般倾流而出。
而再看那大狗，腹腔虽被刺伤，却根本就没流一滴血，任内脏已经裸露在外也还是战斗力十足，朝着言扬就要再扑过去。
“师兄！！”言此见势不妙，却也不敢贸然收阵上前，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真的放弃了身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任他们在漫天冰棱中自生自灭的话，别说师兄可能会亲手杀了自己，就是自己心中的自责，也一样会折磨自己一辈子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自半空被人丢出，直直落在大狗面前，大狗立马顿住，打量片刻后才认出满脸鲜血乱发下的那张脸，风中女子的哭声愈加凄怨起来，秉修自空中落下，也不顾什么‘男男有别’，抱起言扬就退了回去。
“这是你最后赎罪的机会！我希望你能珍惜！”这时又一个纤长的黑袍身影出现在屋顶，信手拈住一颗冰棱，那漫天的冰棱也瞬间停住浮在那，言此望去，立马就喜出望外，能轻而易举就拦截这些东西的，除了前辈还能是谁！
“翡歌前辈！”可能是真的从心底对翡歌的实力膜拜，言此不禁唤出了一声。
“是你们道门实力也就如此，还是你自身修习不精？就这种小手段也能将你逼到这份上？”翡歌说完指尖微微一用力，那些停住的冰棱也跟着通通碎散，言此听着这话，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翡歌冷哼一声没再理会，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大汉那。
风雪缓和了些，大汉跪倒在那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不敢发还是不能发，大家就那么注视着，见那大狗终于倒下没了生息，一个女子的身影却自风雪中慢步走出，穿着正是那具女尸同样的衣服。
“阿郎……”随着女子一声轻唤，大汉的身子开始不住颤抖，抽泣声再一次传来。
泪水携着殷血缓缓流落，一只小手却抚上大汉的脸为其轻轻擦去，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熟悉的感觉使得这个八尺男儿瞬间破防，放声痛哭了起来。
“阿郎……为什么要这般对我？”秋竹的声音颤抖着询问。
“对不起！对不起秋竹！我不是真心想杀你！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可却一时糊涂才造成如此下场！真的对不起秋竹！”
“我从未怨过阿郎，因为我知道我的阿郎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你能告诉我吗阿郎？”秋竹摇头表示自己从未有怨，又轻轻拨开大汉眼前凌乱的头发，二人对视秋竹莞尔一笑，大汉只觉心又跟着痛了几分。
“理由？我想能说服我自己的理由，也只是因为我太爱你！”
“阿郎……”
“杀了我吧秋竹！我要随你一起去，我们一起共赴黄泉，这一次在路上！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快杀了我吧秋竹！杀了我！”大汉一脸癫狂，朝着秋竹张开双手企图拥抱，却径直穿过扑了个空，他忘了自己的秋竹现在是一只鬼了，除非她想主动触碰自己，否则的话自己根本就摸不到她。
秋竹这是在拒绝自己吗？
大汉心想又忙回过身，试探性地握住了秋竹的手，好在这一次她没拒绝，大汉紧紧抓住秋竹的手贴到脸庞，那模样，生怕自己一放手，秋竹就会烟消云散似的。
“秋竹！我好累啊！你能不能再给我唱一曲，你平日里最爱吟唱的水天小调啊？”此时的大汉可不够累吗！且不说这冰天雪地的冻骨伤寒，就光是自己断了的双腿，伤口处还在不停往外流血，这种环境下，能不累吗？！
此时大汉边乞求着又再试图能靠入秋竹怀中，秋竹眼中伤过一抹心酸犹豫，终于是没再拒绝，温柔环住大汉开口吟唱起来。
哪怕正呼啸的风声也没能盖过秋竹的歌声，围观众人不禁也跟着心酸起来，言此收回符纸擦了擦嘴角的血，就立在那只看着。
这边言扬也已经被秉修安顿好，伤口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后就暂时昏迷了过去，秉修听着那咿咿呀呀的歌声传来，也疑惑着再爬上了屋顶，见到雪中那大汉和秋竹相倚而泣的画面，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个大概，走到师姐身后只见其满脸冷淡不为所动，却不见翡歌握着短剑的那只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师姐，要不就放过那个大汉吧！你看连他自己的夫人都原谅他了！我们也没什么理由再去掺和！”秉修试图说服翡歌能网开一面，不要再将事情推动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翡歌却只长舒一口气，依旧漠然冷笑。
“呵呵～你又怎知她就一定原谅那大汉了？我看可未必……时间不早了，这件事也该做个了结了！”
“师姐！”翡歌说完便闪身飞跃而下，没给秉修任何阻拦的机会，直接落到了二人面前，那把短剑被丢到秋竹脚边，秋竹见来人不像什么善茬，也渐渐停下了吟唱，拾起短剑又望向翡歌。
此刻的大汉已经处于濒死的边缘挣扎徘徊了，昏倒在秋竹怀里，意识根本不受控制的就快速沉寂。
“他既然让你杀了他！你就不应该有所犹豫！别多想了好吗！用力刺下去！那就可以结束这痛苦的一切了！这样不好吗？”
“你是……”
“现在我是谁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你现在不杀他！他也会死的，何不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他来当替死鬼呢？只要你杀了他！便可得以往生！”翡歌继续‘劝解’着秋竹亲手杀了大汉，这个样子活脱脱就像是那前来索命的恶鬼。
“不……不！我不会杀我的阿郎的！阿郎已经认错了，我也不再怪他了！我是不会杀死阿郎的！不会的！”被翡歌蛊惑了几句，也不知是受到了翡歌那句‘得以往生！’的条件诱惑还是什么，现在倒是又轮到秋竹说话有些慌乱起来，表情明显是在犹豫。
翡歌见有机可乘，不由得一笑。
“你若真已原谅他了，就不会下意识地捡起这把剑，你不可能认不出，杀自己的那把剑的！你紧握这它，正是因为你知道，只要用它杀了你的阿郎，你就可以解脱！”翡歌边说着指尖便轻轻抵住剑尖。
“你可知冤死之人到了下面，是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机会伸冤的，他们只会将你镇压或喂鱼！就为了一个亲手杀了你，还口口声声称是爱你的人去受这份苦……值得吗？”翡歌说着指尖萦绕的魔气已经牵制住了短剑，就在秋竹眼神迷离涣散之际，轻轻一笑便控制着剑刺进了大汉心口。
“阿郎！不！！”
“呃啊……秋，秋竹你在这等等我！我马上就来了……可别乱走啊！我怕…我怕再寻不到你”大汉一声闷哼后却终于释然一笑，努力伸出手想要触碰秋竹的脸庞，却还是无力垂了下去。
翡歌也还算有些良知，不忍这个‘痴心人’最终曝尸荒野，便召出无尽罡火，渐渐覆满大汉的尸首。
“对不起阿郎！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