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死木花
不知何时开始，阳光挣扎着穿过云层射到了海面上，风浪也渐渐大了些，渡阴船勉强稳稳地前进着，忽然在经过一棵矗立于海中的参天古树旁时，不由得就慢了下来，古树下的海面中，无尽散着白光的海花不断沉浮，就似有生命一般。
一向对什么花花草草不感兴趣的翡歌也一时好奇，控制不住探出身去，伸出手刚想捧起一朵离自己最近的，那海花却忽就散出几缕光流，惯性将花身推远去，这下翡歌更是看得眼都直了。
“呼~姐姐！你很喜欢这死木花吗？”秀秀这时从水下探出头来，可能是太过兴奋，对翡歌的称呼也由‘女侠’变成了‘姐姐’。
“死木花？为何唤这么个名字？”翡歌不明白这么漂亮的花，却为何非得跟死字扯上关系。
“这名字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主要还是关于它背后的故事！”
“姐姐身后的那棵古树，其实在数百年前也是这无尽归墟中的一位树灵，跟陆地上那些树妖不能比，他扎根于深不见底的海中，勉强靠着海中偶有的光芒生长着，一晃数千年才难得探出海面，修得正身！”
“听海中那些古老的妖灵说，他抬枝于海面的那日，终年不见阳光的冤海狱周围也微光普照，树枝上，一个少年眺望着海的那面，眼中金芒在缓缓流动！”这边秀秀讲得绘声绘色，翡歌身后的秉修也被吸引了过来。
“五行所属中，水是生木的，虽说这古树落根的位置有些悖反常理，但既然能在这种环境下修得正身，也算是劫数之后的造化了，那这么说来，这古树应该也是个修为大成的树灵了，可为何却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那百年之前……发生了什么？”翡歌的分析头头是道，别说是对于灵类一说了，就是普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常常在逆境中站稳脚跟的，远远强于那些顺势而立的所谓成功。
“呵呵~说来这也是一个十分凄美的故事，冤海狱周围常年风浪沉浮不定，无法平息，每一年都会有数百无辜的人丧命于此，狱岛上的那些狱卒只负责收魂，对此却视而不见，可别说树灵有着什么百年的修为，这百年来，能在暗流涌动的海下不断生长，到现在的高度已经很不错了！他既身为这片海域唯一一个正灵，也自然而然肩负起了镇守一方海中妖兽的责任，所欲树灵余下的法力也已经无能为力，每每看着这些无辜丧命的人，树灵也是十分悲切又无奈！”
“偶有一年，凡人中一个心怀大善的男子驶着船只闯入了这里，不断从老天爷手里将这些人命抢回来，这么一做便差不多是半生，期间男子常常会将船停在树下，而自己则靠在树上小憩，那男子腰间挂着铜刀，到斌上刻着的正是这种死木花，海中，树上，碎金粼光下枕着的那个男子一时也成了镇守一方的守护神！”秀秀说着身后的那道光也移了过来，翡歌想象得到那个画面，不禁一时感触。
“虽说树灵活了上百年，但对于刚刚化作人身的他来说，心中也依旧存在着爱这种感情！树灵和男子相识相知，常常在树上一座便是一天，在一同眺望远方时，树灵眼中皆是金芒，男子眼中皆是树灵的音容笑貌，！大家很难忘记这个画面，就那么远远的看着他们，有时也会不自觉跟着笑出来！可就有一年，厄运就这么降临了……”翡歌听着故事，才刚刚清朗些的表情立马又僵住，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日，云层连接海面，水雾遮挡住了远方的光，透着金色，一只船从云后缓缓驶出，就好像是上天派来惩罚他们这不被伦常所接受的爱一般，船上的人个个衣袂飘然神情严肃，立在那就似神明一般不容侵犯，刚见到男子和树灵，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过来！”
“树灵毕竟根系落于暗海，难免会沾上那些邪祟妖兽的气息，他们也太大意了！”翡歌这话不知是指树灵还是那些‘神明’。
“男子毕竟只是凡人身躯，一不小心便被直击心窝而亡，树灵护住男子，却又被那些神明手中的白色火焰打中，大火在海面上烧了两天两夜，树灵最终还是消散于天地之间，可却在消散的前一刻，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将男子仅剩的一魂一魄幻作这死木花，散落在这古树周围，相携相伴……”
果然，听完这个故事，翡歌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是恼怒不已。
她恼怒那些所谓‘神’的残忍不容，恼怒自己的多嘴，长舒口气靠回到船内，秉修见师姐这样，自然也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尽管自己的心情也没见得就好到哪去，但还是主动抓住了翡歌的手，以示一种无言的安慰。
“谁也说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只有一个……万一他们还在另外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相伴着呢？”秉修轻声，翡歌却依旧不作什么理会，一旁秀秀见翡歌如此，又连忙说道。
“对啊姐姐！你不必如此为他们难过的！你抬头看看树上那是什么东西！”顺着秀秀所指的方向望去，二人抬头就见杂乱交错的树枝上，似有什么东西在那反着光。
“那是……？”
“就是那把铜剑啊！他们虽不见了，可是这树却依旧耸立着，剑也在花也还在，树没倒下剑没锈蚀，这说明他们还在相守着！只不过是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罢了！”听着秀秀这么解释，翡歌思索片刻也觉得有些在理，心中便不禁轻了几分。
“他们留下的这死木花，是馈予世间每一个愿意倾听他们的故事，为他们动容惋惜片刻的过客的！姐姐别伤心了，秀秀这就去给你摘一朵最大最漂亮的！”秀秀说完一摆弧尾便朝着树根的深处潜去。
留下二人随着渡阴船不断起伏。
“师姐？”
“我没事的，放心吧！”
“我不是指这个，你看那边！”秉修朝着翡歌身后指去，翡歌回过头就见透着金光的云层，飘摇于海面的水雾中，一艘巨大的木船正缓缓驶出……
云层连接海面，水雾金光，之中的木船，翡歌这才惊觉，难道百年前就是这些人杀了树灵和男子的？
这边翡歌正想着，那船就已经从云雾中驶出大半，可船上的人却因为距离太远而始终无法看清，海浪随着大了些，是秀秀正朝着海面极速游来，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朵相对较大的死木花，翡歌连忙挥手企图制止，船上那些所谓的神，连从未犯下过错的男子和树灵都能那般轻易就斩杀，若是见到身为鲛尸的秀秀，岂不直接就要将其当场杀个灰飞烟灭？！
尽管翡歌已经使出了全力，见秀秀却始终没有停缓的迹象，索性直接将剑拔了出来一脸凶狠，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被自己斩一剑，总好过被船上那些人千刀万剐的好。
虽是这么想着，可现实中却已经来不及了，翡歌举到半空的剑还没挥下，秀秀便一跃而出，伸出了手要将手中的死木花递到翡歌手中，也就在这同时，一支金箭猛然冲破云雾，似道光般射中秀秀心口位置，巨大的坐力将其直接钉在了树上，只不过转瞬便生息不再，沾着乌血的死木花缓缓飘落到翡歌手中，翡歌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不顾血点不断滴落到脸上，仰头望着秀秀，双眸瞬间一片血红，凶厉闪烁。
一切的发生就只在瞬间而已，翡歌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朵死木花，远处又是一声破啸，三支金箭又随之而来，秉修挡在翡歌身前，只一抬手便轻易泯散了那三支箭。
“咦？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遇到实力强劲的妖！不错不错，那就拿你先来练手！”两条船之间的距离起码也得有百里远，船上那个人的声音这边却听得真真切切，不过秉修倒也没多惊讶，千里传音都有人能炼成，就别说这小小的百里了。
对面说话那人一声冷哼，随之便有数百支同样的金箭袭来，秉修皱眉，刚要迎上却被身后一直没动静的翡歌一把按住了肩头。
“我说过！以后你可以一直躲在我身后的！这次就让我来吧！”翡歌说完也没等秉修的应答，踏着身后的树干便飞身而去，只挥剑一斩便有无尽黑雾散出，瞬间便将那百支金箭通通消融于其中，悬于半空直盯着那支船，目光冷冽。
“嘿嘿~没想到还有一只魔！罢了罢了，今日我就辛苦些替天行道，将你们这些邪魔外道通通杀了！”对面那人显然没想到一直都是自己最为得意的百箭拜灵阵，居然能被来人就这么轻易破了，顿了顿又接着口出狂言。
见翡歌出手如此淡定从容，那人也估量到其的实力很可能高了自己不止一截，但虽知道如此却还是死死撑着脸，极大的可能，就是身后正有一众师弟在围观着。
那人说着便拔剑一踏船梆也冲出了云雾，直到这时翡歌才看清那人的样子，长得贼眉鼠眼的一个男人，身上却穿着白衣金案，头带金冠脚蹬玄足，整体打扮看起来极不相衬。
待那人扫开面前遮挡的云雾后，也看清了翡歌的样子，黑袍黑靴手持长剑，铜罩血眸气势迫人，周身骇然外泄的魔气一时吓住了男子。
“哼！我当是哪来的老鼠成精了？居然还会学人打扮穿衣了？”翡歌在那冷嘲热讽，气得男子憋红了脸，怒嚎一声便朝着翡歌而去。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翡歌只出手三招，那人便被打得法力尽散，口喷鲜血身形不稳，眼见就要往下坠去，可翡歌又怎会就如此轻易饶过他？一把掐住其脖子高高举起，无尽罡火顺着便烧到了男子身上，蚀骨剜心般的疼痛使得男子发出一声声惨叫，听着当真是惨绝人寰。
翡歌看着男子，却是笑得愈发兴奋。
“大胆妖孽敢伤我道门中人？！簌！”这时，另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随之一个同样打扮却相貌堂堂的男子飞身而来，手结金印击中翡歌腹部，翡歌不稳退后，手中的那人也被男子抢了回去，身后两个跟着前来的弟子接过那人，匆匆返回到船上。
期间男子的眼睛全程都没离开过翡歌，满脸警惕，翡歌也盯着男子，突然一笑，嘴角的魔纹瞬间遍布到肩脖之下，魔气顿然！
男子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敢问道长该怎么称呼！”翡歌忽然发问。
“哼~好叫你知道，我乃神式门弟子，虚真！”
“呵呵~我叫南翡歌，好让你也知道你是死在谁的手里！当然我也会记住，我曾经杀过一个名唤虚真的人！”翡歌说完便朝着虚真袭去，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虚真悚然，他没想到对面这个名唤南翡歌的魔修居然还藏起来了这么多的实力，翡歌现在给他的感觉，几乎都快和掌门分庭礼抗了。
没办法，现在自己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只得拼尽全力去抵挡，悬空两道虚影不断交错又再弹开。
翡歌一剑斩落虚真手中的剑，一记侧踢，虚真抬手挡住，却还是倒飞出去，感觉身上的肋骨都断了几根。
及时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鲜血，对掌一转嘴唇快速启合，身前便出现了一个金光矩阵，朝着翡歌发起了第一次反击，见那虚真一脸势在必得，翡歌却立在那冷笑一声，抬手召起魔气便将二人罩住。
片刻后就见已经昏过去的虚真被翡歌当作垃圾一样，随手扔回到了船上，随之一道而去的，还有一记红光凌厉的剑气，船身被击中剧烈摇晃起来，船上的弟子们吓得大叫起来，几个身手笨拙的，已经跌落水中。
翡歌见此一笑便再发起第二次进攻，却在剑气接触到船身的前一刻，船上一阵金光闪过，遣散了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