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是你不要的
房中寂静如斯，连点声响都不曾传出，像是屋中并不曾有人一般。
孟鸣禅握着拳，脸色铁青，在门前站了片时，又秉着耐心最后叩了叩门框，眉间阴沉：
“纪衍舟，我最后再说一次，把门打开。”
宝策银绒杵在院子里，看孟鸣禅那架势也不自觉为纪衍舟捏了把汗，虽说公子自打去了蔺都后脾气收敛不少，但宝策一看见他要发脾气还是容易不自觉的背后一凉，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纪衍舟快快把门打开，省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最后期限一过，纪衍舟还龟缩在屋子里，死活都不开门，像是要与孟鸣禅硬刚到底。
孟鸣禅深吸了口气，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忽而冷笑，心知纪衍舟的脾气倔起来就是九头牛都难拉回，怕他真在屋子里做蠢事，孟鸣禅没了耐心，朝后撤了一步，眼神阴鸷，旋即抬腿，砰的一声狠狠踹开房门！
宝策银绒都被这声巨响给唬在原地，齐刷刷瞪大了眼，对视一眼后暗道不好，忙不迭地跟在孟鸣禅身后进了屋子，孟鸣禅在外间没找到人，一掌拍开珠帘，径直拐去了里间。
纪衍舟正坐在里间窗前，屋内黑漆漆的，只有渐暗的天色还能照见些亮，面前正放着个铜锁匣子，还有几封堆叠齐整的信，纪衍舟手里还捏着一封，垂着眼在看，心不在焉的，背影寂寥落寞。
孟鸣禅瞧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后怕，一时又惊又怒，他几步跨入里间，从矮榻上一把攥住纪衍舟的手腕，孟鸣禅死死盯着他，沉声道：
“你是嫌活得够了是吧，你平时不是最怕冷吗，怎么屋子里连炭都不生，你他妈想在这冰窟里冻死你自己是不是？！”
纪衍舟被他这样攥着也没觉出什么疼，浑身都是麻木的，衣袖滑落，裸露出截雪白细腻的肌肤，纪衍舟抬起眼，对上孟鸣禅的视线，眼中沉静如冰。
他面色雪白，唇上更是连点血色都无，在这场对视里硬生生逼红了眼眶，纪衍舟又不争气的要落泪，泪水蓄在眼角，眨眨眼就要砸落下来，他强忍要落泪的冲动，艰难咽了咽喉间，气声嘶哑。
“……三公子，你既要走，还何苦要管我的死活呢？”
纪衍舟这句反问来得太突然，倒还把气势汹汹的孟鸣禅问住了，他脑子里懵了一刻，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明白了纪衍舟今日闹这一出究竟所求为何，他难以置信，皱眉道：
“纪衍舟，你偷看我东西？”
孟鸣禅这句话无疑是坐实了这件事，纪衍舟的泪顷刻间就滑落眼角，眼眶红的要透血，他咬住嘴唇，发了狠，把手腕从孟鸣禅手里挣脱出来，压住哭声，旋身回窗前，背对着孟鸣禅，冷硬道：
“我是小人，三公子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冻死也正合你的意了。”
孟鸣禅最容忍不了的就是纪衍舟挑衅他，说来也奇怪，虽然是纪衍舟在追着他，可有时他还要同孟鸣禅赌赌气，都得要孟鸣禅给个台阶，他才肯顺坡下，否则就憋着不说话，鹌鹑似的。
怒极反笑，孟鸣禅被气到快要说不出话，盛怒之下却意外瞧见纪衍舟摆在面前的那几封信，他冷眼扫了扫，又意外发现那竟是在蔺都时他写给纪衍舟传情用的书信，有纸条，也有情书，都摞在匣子里，叠的整整齐齐，连条多余的折痕都没有。
纪衍舟很显然也发现了孟鸣禅在看他东西，他太伤情，一时之间也忘了要把这些东西收好，心下一慌，忙伸手要去抢。
孟鸣禅动作比他快，长臂一伸就把拿几封信给拿在手里，后退数步，一张张翻看，边看边冷笑：
“纪衍舟，你说你是何苦呢，天天看就有用吗，你就算是看到死也不见得有什么成效吧？”
一句话又狠狠戳在纪衍舟心窝上，他胡乱抹了把泪痕，咬牙不语，只去抢孟鸣禅手里的书信。
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从蔺都一路带来岭南，藏在匣子里当做宝贝一样，纪衍舟绝不容许有一点损坏，一点都不行。
孟鸣禅一想到他窝在房间里就为了看这些没用的东西就怒上心头，他冷着脸，那几张薄弱信纸就在纪衍舟眼皮子底下化作了几片纷纷扬扬的纸片，纪衍舟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孟鸣禅亲手撕碎了那些写给他的信，毫不留情，毫不手软。
“纪衍舟，我告诉你，我能给你的我也能全部拿回来，我还能给别人！”
孟鸣禅捏着那一纸残片，面容狠绝，他侧过眼，抬手攥着纪衍舟瘦削的肩，尘封太久的伤疤再次被血淋淋地揭开，孟鸣禅几乎快要理智全无，一字一句，字字狠厉：
“是你自己不要的，是你说了你不要，什么都是你说的，什么都是你亲口对我说的！”
“你说你不稀罕我，你说你恨我厌恶我，你恨不得要我死！！哪怕你和周泽铭暗通款曲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我也得受着！凭什么？纪衍舟你告诉我凭什么！！”
纪衍舟在他的声声质问里被夺去了心神，那些纸屑从空中飘落，落在他衣上，纪衍舟连嘴唇都在抖，他想去把那些纸片一片片的捡回来，也许还能粘的上，他满面泪痕，想辩驳，连声音都发不出，断续道：
“怀絮……没有，没有的，我真的，真的喜欢你，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别不信我，好不好，怀絮……”
纪衍舟快要碎了，快在那些翻涌而来的前尘往事里被凌迟致死，他喉中哽咽，脱力地蹲下身，摸索到那些碎片，全捡回堆在手心，捧在心口，想离往日的那些时光能再近一些，再近一些，是不是就还有可挽回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