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童年画成画（六）
…………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一点点将院子填满，连带着屋檐下装了水的桶里都结了厚厚一层冰，透过结满冰花的玻璃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光的痕迹。
年关将至，棠离守在屋子里。
他在等一件重要的事情。
“叮叮……”桌子上的老旧通讯仪响了。
棠离看着上面的号码，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是爸爸打来的。
可他没用过通讯仪，只能朝着外面大喊，让爷爷棠武进来接通讯仪。
爷爷匆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在身上擦了擦，进屋接起通讯仪。
“来啦来啦”
爷爷棠武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擦了擦手上残留的飞雪才去接通讯仪。
棠离目不转睛地盯着爷爷的动作，悄咪咪地竖起小耳朵，偷听通讯仪里面传来的声音。
“好……要得……就这样嘛……在……”棠武说完，将通讯仪递到棠离手里。
“你妈妈喊你接电话。”
棠离双手小心接过，试探地把通讯仪抵到耳朵边。
“歪……是妈妈吗？”
通讯仪里传来一道有些欣喜的声音。
“是小离吗？宝贝儿子，妈妈好想你哟。有没有好好吃饭和听爷爷奶奶的话。”
“有的！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也很想你。”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爸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瞬间的停顿，随后就是听起来有些温柔，但捎带愧疚的声音。
“啊……妈妈和爸爸今年过年忙不开，太远了，就不回去过年了，你要乖乖的，不要挑食，过马路小心点……好，把通讯仪给你爷爷。”
棠离的小脑袋明显低了几分，但还是乖乖听话把通讯仪递回给爷爷。
“爷爷，妈妈让你接电话。”
爷爷棠武接过电话，道：“喂，春花啊……是滴，500块哪够吃哦，一个月米钱都少哦……天天吃青菜可得……哦……要得嘛……”
棠武转头把通讯仪放好，玩笑般地说道：“你妈妈他们不回来过年了，以后你要少吃点咯，不然哪来的钱吃饭哦。”
闻言，棠离乖巧地坐直，了然似的点点头。
言尽于此，棠武继续去院子里铲雪去了，独留棠离一人坐在冷冰冰的屋子里，思考着怎么过接下来的日子。
…………
寰宇的初雪来的稍晚一些，临海的地方，雪总是迟的很。
雪落满了整个花园，程昱戴着用超凡级魔兽白羽鹅鹅绒制作的手套，和妹妹在院子里玩起了雪。
笑声像是春日里的暖阳，融化了冬雪，让原本被雪覆盖的院子多了些生机。
“诶呦喂，小祖宗，也不怕冷，等会耍完全身湿。”
刘春花仔细提起在院子里玩雪的程昱，细心地替其拍去身上残留的雪渍，将有些松开的衣服拉链拉好，抚平整。
程昱开心地举起手上的手套，道：“刘妈，我们就玩一会，看我的手套！滴水不沾，这可是白羽鹅鹅绒做的，超凡级魔兽！”
刘春花满眼尽是慈爱，抬手轻捏了一下程昱的小脸，笑道：“好好好，你玩吧，等会太太骂你我可不替你说话。”
程昱小脑袋一歪，十分有底气的骄傲反问：“为什么要骂我？妈妈还要我出来多玩一玩呢。”
刘春花也不恼，微笑着指着程思的方向，道：“你看你妹妹。”
程昱回头一看，原来是裹得和雪球一样的程思正趴在雪地上乱爬，小手还在抠地上的雪往嘴里塞。
他葡萄一样的眼里顿时出现惊恐的表情。
“妹妹！不行，不能吃，雪脏！”
程昱上去就要抢程思手里的雪团子，奈何程思死活不撒手，嘴里还咿咿呀呀道：“就要吃！好吃！”
程昱好不容易从程思手里把雪团子掏出来，一把拎起地上重达204斤的程思，像拎小猫一样将其交给刘春花。
“刘妈你快带她进去！”
刘春花接过程思，却不往里走，反而是和程昱谈起了条件。
“那你先进去，刘妈就带她一起进去！”
程昱虽然还想玩，但看妹妹那只要他留在外面就一定要一起玩的清澈眼神，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刘妈的话，做一个好哥哥。
“那……行吧。”
刘春花抱着程思，跟在程昱身后，两人往别墅里走着。
程昱一步步蹦上台阶，脑中却突然想到一个人，转头问道：“对了刘妈！”
“咋？”刘春花慈爱一笑，不明所以。
程昱缓缓开口：“你过年真的不回去吗？”
刘春花伸出一只手轻柔摸了摸程昱的小脑袋，声音温柔地像是多了几分幸福。
“怎么？这么舍不得刘妈呀？”
程昱摇摇头，“不是……”，顿了顿道：”那小离弟弟过年是不是就一个人了？”
听见这话，刘春花的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声音里的温柔顿时荡然无存。
但一想到是在程昱面前，原本脸上的冷意顿时收敛，语气又重新温暖的几分。
“你担心他干嘛？”
程昱坦然解释道：“要是过年爸爸和妈妈都不回家，我也会很想他们的，小离弟弟应该也是一样的。”
听完这话，刘春花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脑海中像是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子，但一看到面前的程昱，原本升起的那份内疚荡然无存。
“嗨，他那没心没肺的，哪会想我们呀，刘妈刚和他打完电话，他一句也没说想我们，现在估计吃饱了在那睡觉了。”
说罢，又怕程昱担心好朋友，补充道：“他有爷爷奶奶陪着，刘妈每个月还往家里打钱，不会饿着他的，别担心。”
知道好朋友过的还不错，程昱原本那点担心的小心思也烟消云散。
他转头对着刘春花笑道：“那就好，刘妈麻烦你转告他，我还想和他一起玩，以后长大了来寰宇，我请他吃好吃的！”
刘春花捧场道：“呦，我们小昱懂事了，行，刘妈会告诉他的。”
程昱见刘妈答应了，高兴道：“谢谢刘妈。”
刘春花伸手将程昱肩膀上的雪花拂去，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跟刘妈还客气什么，快进去吧，别冻着了。”
看着程昱往里走的开心模样，刘春花有种说不上来的欣慰，可一想到远在老家的那个，心底又生出了一种作恶的快感。
不能让两人再见面！不能让真相被发现！
她得想办法让小昱忘记他的存在，她得替儿子扫清一切隐患！
“哥哥！哥哥！”
怀里传来程思挣扎的动作，刘春花也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将鬓边散落的发丝重新撩过耳后，冰冷的脸上又重新恢复了那副慈爱的表情。
…………
午夜将近。
棠离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
被窝是除了厨房和里屋以外，对他来说还能有些温度的地方了。
哽咽的哭声含在嘴里，只笼罩着小床，像是打碎了寂静的夜，又像是黏合了冬雪的冷，埋葬了人活动的欲望。
“砰砰砰！”靠床边的墙面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声。
“谁？”棠离连忙擦干泪问道。
“是我！”墙后传来耳熟的声音。
“周元！”
棠离擦了擦挂着泪痕的脸，卷着被子，拉过床边准备好的高凳子，踩了上去，刚好能趴在小窗户上。
周元将马灯举高，正好看见了棠离脸上还没擦干的泪痕。
“怎么哭了？”
棠离下意识擦了擦哭的有些疼的脸，却又嘴硬道：“没哭。”
见周元一脸不信，于是转移话题道：“有事吗？”
周元一脸受伤的表情，道：“啧啧啧，昨天还一个一个阿元哥哥，今天就是周元，还有事吗？”
话音刚落，棠离像是被撕开了伤口，泪珠止不住的直勾勾往下掉。
周元最见不得人流泪，尤其是这种还哭不出声的眼泪，忙道：“欸欸欸，这眼泪不要钱呀，怎么又流出来了。”
棠离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道：“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他们不回来过年了。”
他之前听刘婶说过，王木的爸爸妈妈过年就没回来，听说是不要他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周元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只是过年父母不回家，多大点事儿。
“傻瓜，不就是不回来过年吗？我爸除夕夜也不来。”
见周元没有说妈妈，棠离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好奇问道：“那你妈妈呢？”
周元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胖乎乎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躺在病床上咽气，另一个虽然温柔美丽，可他的脑海里记忆却已经渐渐模糊，只留下那个女人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
“我妈……死了吧。”
“那你好像比我惨。”
闻言，周元苦笑道：“谢谢，你倒是哭的时候还能吐槽两句。”
“什么是吐槽？”棠离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主打一个勤学好问。
周元抬手粗鲁地揉了揉棠离的小脑袋，道：“小孩子家家，求知欲不要那么强，你爸妈没有不要你。”
“那为什么……不回来过年？”棠离还是想知道答案。
周元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或许是忙着挣钱呀，有了钱能养你，你才有饭吃，才有新衣服，才有新鞋子……”
像是想到棠离在家的遭遇，他想了个比较能让棠离认同的理由：“额……才能有钱买针线补衣服。”
闻言，棠离明白地点点小脑袋，又开口问道：“那挣到钱了就会回来吗？”
“会的，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
看着周元确信的模样，棠离心里的难过也少了几分，转头小脑袋瓜里又多了问题。
“阿元哥哥，怎么才能挣钱呀？”
周元说道：“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比如，成了厉害的培育师，就能帮别人培养御兽挣钱，能挣很多钱。”
棠离瞪着大眼睛，思考道：“可以多到爸爸妈妈不用挣钱也可以养我吗？”
“傻瓜，你有钱了不会自己养自己呀，别说养自己，等有钱了你还可以养他们，养好多人，养很多大朗。”
棠离头上的呆毛竖起，像是在梳理脑子里的小知识，原本的难过此时也被掩盖过去了。
周元笑着问道：“怎么样，还伤心吗？”
“不伤心了。”棠离乖巧地摇摇头。
周元又伸手摸了摸棠离的小脑袋：“乖，快去睡吧。”
“嗯嗯。”棠离点头。
“小元！小元！”院子里传来周爷爷的呼唤声。
周元连忙熄灭一边的马灯，将其收进空间戒指，道：“我先走了，好梦。”
随后蹦下梯子，将梯子收进空间戒指，事了拂衣去。
“好梦……”
棠离呢喃着好梦，小脑袋瓜里却想的是怎么赚钱，然后让爸爸妈妈回来陪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