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诞生之初（四）
那孩子从送回来我就不喜欢。
既然换了，还留着那孩子干嘛。
死老头子非说要留着那娃儿，说什么给口饭养着吧，姑且算是赎罪了。
可也不想想。
既然那俩对头鬼做了这种事了，还赎个屁罪。
有本事一开始就别做呗。
现在跑来充好人了。
到了年纪还送去上学了。
整个一赔钱买卖！
死没良心的棒槌，一辈子没干过坏事，怎么生出那玩意了，干这种缺德事。
也算是这娃还算听话，不像那小子小时候调皮捣蛋。
这有钱人家的种还真是不一样。
长得还算是讨喜。
这么打骂也不知道还手。
也不知道她那没见过的亲孙子，过的怎么样了。
刘三嘴那不要脸的，整天嚼舌头。
说什么他们家生不出这种娃儿来，怕不是他儿媳妇偷人了。
死长舌妇乱说，要是搞臭了他们家的名声，看她不撕了她的嘴！
外面什么声音
死赔钱货又闹出什么动静了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万一死了不是白养了这么久，还指望着他干活呢。
死老头子睡得和猪一样，倒头就睡。
………
黎明初升，天光渐显。
一个人蜷缩在墙角，搓着身上已经凉透了的衣服。
脑子里试想着一会怎么认错。
奶奶才会原谅他。
他真的知道错了。
虽然不知道哪错了。
但既然奶奶说错了那就是错了。
这样的夜，这样的饿。
他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身上好冷好累。
可是想睡又睡不着。
越是反驳，奶奶肯定越生气。
不如试试迎合讨好，就像刘婶子那样。
大人们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这么办！
旁边厨房的灯好像亮了。
会不会有好吃的。
不过……好吃的也轮不到我。
吃多了，爷爷奶奶向爸爸妈妈发牢骚的话，爸爸妈妈肯定不会要我了。
还好还好，衣服没弄脏。
一点点灰应该看不出来。
刘婶子是怎么讨好来着？
好像要……诚恳，讨好，说一些好话，对方爱听的。
还要笑一笑，不能笑的太厉害，不能笑的太含蓄。
是这样吧。
嘴角咧的弯一点，眼神要透露出诚恳，脑子里不能想别的。
嘿嘿……
镜子里的自己好丑啊，不行不行。
嘴角幅度还要再小一点，眼神……可怜一点点。
这样就看起来好看多了嘛。
很好！棠离小朋友，你已经学会了讨好，你真厉害！
好香呀。
鸡蛋面的味道，还有隔夜的馒头。
诶，有馒头也不错。
这股味道，闻起来应该有四个。
四个了，管饱也不错啦。
棠离的小鼻子用力吸着空气中的香味。
什么香味？
好像是……隔壁周元家院子里传来的。
棠离迈着小短腿踩着柴火堆，探上面的窗户。
好像有点高，爬不上去怎么办。
好香呀。
炖牛肉的味道，还有蒸红薯的味道。
吃的真好。
………
柴房门口传来一阵门锁碰撞的声音，棠离立马小心地从柴火堆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确认自己不会有任何让奶奶生气的地方，局促地摆出刚刚联系的那副讨好认错的模样。
目光落在一边同学送的碎了一半的旧镜子上，手快速的一拨，将其藏进一边凌乱的杂物堆里。
门被从外面打开，昏黄的灯光伴随着漫长的晨雾溢了进来，让人有种扑面而来的湿漉漉的感觉。
赵红英看了眼站在原地冲着自己笑的甜的棠离，眼神顿了顿。
赵红英厉声道：“知道错了没有。”
棠离大脑飞速旋转，摆出一副积极认错的模样，适时的低下了头。
“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是真的不敢，也是真的知错。
赵红英冷着脸，看了几眼，收回厌恶的目光。
“去！抱点柴火去厨房！看着小灶上的水，烧开了就端下来。”
棠离讨好般笑着，连声答到。
见罢，赵红英转身进了厨房，端出两大碗鸡蛋面朝着里屋走去。
眼见着赵红英进了屋，带上了门，棠离飞快地钻进厨房里。
因为他撇见了灶台上还有一个茶杯大小的小碗，里面像是有汤汤水水的东西。
凑近一看，真的有东西。
茶杯大小的碗里还有点面条和汤水，白色的鸡蛋花沾上白净的面条看上去十分可口，灶上还有隔夜的馒头。
虽然有些干巴了，但总比没有强。
强忍下心下的馋意，棠离转身去柴房抱了一大把柴火来。
仔细地抽出几根木棍大小的柴火，一脚一根踩断，然后丢进火里。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棠离感觉身上的寒冷都少了不少，橙红色的火焰仿佛烧尽了所有的不开心。
木瓢落入清凉的小水池里打了满满一大瓢冷冽的池水，寒冷刺激的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不洗干净可是要被嘲笑的，虽然同村的小孩没几个看着干净。
但不想做异类，就要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样才能被人喜欢，没人喜欢特别脏兮兮不讲卫生的人。
虽然只有清水，但也已经算是洗漱完毕了。
棠离小心地捧着茶杯小碗。
说是小碗，但里面装着的东西可是很珍贵的。
鸡蛋是只有过年过节长尾巴了，才能吃上的好东西。
对他而言，这已经算是恩典了。
就和奶奶说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剔？挑剔就别吃了。
爽滑的面条像是流水一样下肚，几口就只剩下了汤了，汤上的油花里夹着鸡蛋碎碎，几颗绿色的小葱花点缀。
味道有点淡，似乎是盐放少了，但真的很不错。
就是可惜。
可惜太少了，不过还有馒头。
一口馒头一口汤，有些干瘪的馒头重新在口腔里湿润，蓬松的缝隙之间被汤汁填满。
“嗝~”，吃饱喝足的感觉瞬间让人像是活过来了。
小灶里的炉火散发出来的热量让整个厨房的温度上升不少，温暖的环境总是让人享受。
人一旦吃饱就会胡思乱想。
灶火中摇曳的火苗像是妈妈的怒吼，奶奶的厌恶，爷爷的漠视，爸爸的冷言冷语，不管不顾。
可他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离开这里？奋起反抗？
别开玩笑了，出了香山他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村里棠九叔家的小哥哥就是离家出走，等找回来腿断了，人也不爱说话，痴痴傻傻。
听说是被卖给了人贩子，被抓去打断腿乞讨。
他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契约过御兽的大人。
怕是只能遭到奶奶更严重的教训。
说不定奶奶也会和妈妈一样想要杀了自己。
现在的日子……
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还有一个地方睡觉。
至少还有东西给他吃。
至少还能上学。
只要表现的有价值一些，乖一点，总能长大的。
等他长大了，也要像村子爷爷家的叔叔一样，会打猎赚钱，会干活赚钱。
有了钱就不用饿肚子，不用被奶奶打。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