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昔日旧事
“容妃来，是为了恳请朕，处死秦氏，为那个孩子报仇。”
处死秦氏……
换做任何一个人向皇上进谏，她都不会意外，可偏偏是容妃。
那个平日里当着和事佬，对所有人都温和笑着的容妃……
平日里，她日日年年的在皇后跟前侍着，每天请安总是第一个到，次次都会向着皇后说话，哪怕自己见不到圣颜，也会为皇后考虑……
这样的容妃，请求皇上，处死秦氏？
为了孩子，那么，容妃是什么时候知道孩子的死与皇后有关系的呢？
柳浅浅回忆起容妃有一段时间的神色异样，是皇后对她使用笞刑的时候？是江贵人滑胎不稳的时候？还是……
……还是容妃亲近的婢女和宫人被下令杖毙的时候？
柳浅浅脸上的笑意彻底淡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宫门大开的原因，一股凉意迎面而来，直达脚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不只是孩子的事情，”宇文煜的眼底似有一股戾气，他狠狠的一掌拍在身侧的扶手上，连茶几都跟着颤动不止，茶杯的盖子跳了两下滑到连桌面上，“秦氏胆大妄为！竟然擅自给宫妃下了不利生育的药……”
柳浅浅心底叹息。
“秦氏……她每日给你们喝的茶水里都加了浣草花。”
听见皇上说出这个她早已知晓的事情，柳浅浅突然不知作何表情，只怕皇上是听完了容妃的话，担心她也被皇后害了，便急急忙忙的带着两位太医就往自己宫里来了。
“皇上……”她出口的声音一涩，心底的情愫油然而生。
柳浅浅将自己的手慢慢放进了宇文煜虚握的空拳里，手指轻柔的在掌心划过，继而握住了他的手，“皇上，臣妾没有喝。”
宇文煜眼神复杂，朝她看了过来。
“臣妾入宫前也会听诗忆说一些花草的功效，所以去颐坤宫时，留意到茶水异样，虽入了口，但也吐在衣袖上头了。”柳浅浅缓缓说着。
宇文煜看着柳浅浅，说的轻松，他如何会不知道柳浅浅初入宫时的战战兢兢，他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浅浅如此，甚好。”
“谢皇上夸奖，”柳浅浅闻言粲然一笑，“皇上想来还有公务要忙吧？”
宇文煜点了点头，转头，“孙德权。”
“奴才在。”孙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
“让人把奏章送到昭和宫来，所有人请见一律回绝，”宇文煜一边吩咐，一边执起了柳浅浅的手，丝毫没有把孙公公看在眼里，“今日朕只想陪着你。”
柳浅浅只觉得耳根一红，笑的眉眼弯弯。
世间最难消受的事情，可能就是帝王深情了。
柳浅浅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全部说与他听，是不是对的。
今日自己的谨慎和警觉能让他放下心来，露出片刻的柔情，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也会让他……更加谨慎的对待自己？她此刻竟然想起入宫前老太君的那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自己此时又何苦介怀呢？
就凭他今日这样不顾一切的到昭和宫来，对着诗语他们三个发了怒，柳浅浅也不想瞒着他。
柳浅浅不由轻轻一笑。
宇文煜留在昭和宫处理奏章，晚上自然也是歇在了昭和宫。
昭和宫里的烛火燃了多少，翠微宫的烛火也燃了多少。
容妃看着漫天的乌云不密，连一颗星星都找不到，胡贵人陪她说了一会话，见夜深了，她也就打发胡贵人去休息了。
只剩她一个人时，容妃的表情逐渐变得落寞。
她跟着皇上的时间最长，她也最了解皇上，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尽管自己有段时间惹得皇上不悦，却仍是该有的体面，分毫不差的。
今日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她终于可以给她的孩子报仇了，可是她的孩子无碑无牌，她连烧些东西的资格都没有……
皇后当年买通了她身边的一个婢女，威逼利诱，最终婢女受不住压力，在她的饮食里下了药，导致她突然见血，怀胎八个月孩子生了下来，却没有保住。
她亲眼见过自己的孩子，闭着眼睛，是一个漂亮的男孩。
还不等她哭出声，皇后就下令杖毙了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她还记得自己快要昏迷时，那个接生嬷嬷怜悯的眼神，和她说的那句话。
“要怪就怪你怀的是个男孩。”
浅红拿了一件外衣出来，披在了容妃的肩膀上，“娘娘早些进去休息吧。”
“浅红你知道吗，”容妃抬手，轻轻的按住自己肩头的衣服，话语里竟然有了一些哭腔，“我做到了……今日我把一切都交给皇上了……那个孩子他会瞑目的吧？”
浅红也是红了眼睛，跟着点头，紧接着又规劝道，“娘娘再伤怀，小主子也会难过的。”
容妃点了点头，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又露出往日那个温和的笑容，“皇上今日，是宿在昭和宫了？”
浅红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嗯。”
“皇上今日陪了她一天吧，”容妃的目光仍是哀戚，“浅红你知道吗，我将那些草的残渣交给皇上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
“他的第一反应是传太医，是去昭和宫，是……咳……”容妃突然用力的咳了出来，却还是坚持要把自己的话说完，“咳咳……咳……是去昭和宫，去给婉贵妃瞧瞧，她还能不能怀上孩子……”
浅红一时有点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的替容妃缓着背，“娘娘……”
“咳……咳咳……！”
容妃捂住自己的嘴，几乎咳弯了腰，勉强站直了身体，“我啊，从小就陪着皇上长大，好像第一回见他对一个人上心……整个后宫都喝了那茶水，他就只管着她一个人……咳……”
“我还以为啊，他的心里只有天下百姓呢。”
容妃明明笑着，明明与往日的表情一摸一样，只是红透的眼眶和鼻尖，让人看了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轻轻的抬起头，双手合十无声的念了一句话。
几颗星星从厚重的乌云后面探了头，像是在回应容妃一样，轻轻的闪烁着。
一夜沉寂，转瞬即逝。
有人睡的深沉，甜腻轻柔，也有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柳浅浅早晨起来时，皇上已经换好了衣裳，她赤着脚，轻巧的走到皇上的跟前，一旁的宫人自觉的避开。
柳浅浅亲手替他抚平了腰带，又摆正了玉佩，纤柔的手指轻轻带过垂落的流苏，才眉眼弯弯的抬头，“臣妾恭送皇上。”
宇文煜看着她，直接拦腰抱起放回了床榻之上，“胡闹，小心着凉。”
刚刚理顺的玉佩和腰带，又皱了起来。
皇上走后，柳浅浅更衣洗漱完，看着前来请安的简嬷嬷，示意诗语关上了门。
柳浅浅回过头，目光落在简嬷嬷的身上，“简嬷嬷，与我说说，从前的秦氏，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