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动摇
柳浅浅揪着他的衣角，终于问出了她憋在心底的问话，“那赌约，已经过去两日了，皇上到底……准备怎么攻入使馆？”
宇文煜替她梳理着两鬓垂落的发丝，不急不缓的反问，“为什么要攻入使馆？”
柳浅浅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来的猛烈又突然，她真是从未想过皇上会反问这么一个问题。
“赌约……”她有些着急的吐出两个字，却猛然一顿，就把自己点醒一般，改口道，“赌约并不是攻入使馆，而是拿到两件厚礼？”
宇文煜赞许的点头，引导的说，“所以……”
柳浅浅顺着他的思路，眸光豁然开朗，“所以我们只需要在三日内拿到他的锦盒。”
宇文煜贴着她的鼻尖来回摩挲，“正是。”
柳浅浅顾不得人亲昵的举动，好看的远山眉微微簇起，思索的相当认真，“只是……那厚礼在使馆……”
“好了，”宇文煜打断了她的思索，“爱妃与其担心这些小事，不如担心点别的……”
柳浅浅疑惑看他。
宇文煜煞有其事的说道，“……你的二姐姐对朕心思不浅。”
柳浅浅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柳茹颖对他的想法，几乎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更不要说宇文煜这个当事人了，他要是感觉不到，柳浅浅才要觉得奇怪呢。
再者，柳茹颖被撂了牌子回到府里，一不议亲二不纳吉测字，反而就放任她自由出入府邸，也无人管束，也许……老太君是真的疼这个孙女吧。
“那皇上对她……”柳浅浅垂下目光，盯着人滚动的喉结，轻声问道。
他说的一本正经，“朕近来受浅浅蛊惑，眼里容不下他人。”
柳浅浅闻言突然抬头，狠狠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瞳孔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倒影，连同红润的脸颊和翘起的嘴角，看的一清二楚。
她甚至怀疑皇子们在求学时期会不会一门课就是挑动女孩子的心弦。
她轻轻踮起脚尖，主动在人脸颊上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爷。”
孙德权硬着头皮开了口。
宇文煜冷冽的目光直接转了过去。
只见两个侍卫正押着方才握着杀猪刀的男子站在小巷的阴影处，那个络腮胡子拧动着自己的肩膀挣扎着，“干什么啊，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天子脚下！你们怎么敢抓人！”
宇文煜的脚步一转，自然的就把柳浅浅挡在了身后。
只见他无意间目光扫过这里，突然就停止了挣扎，而是恶狠狠的瞪着宇文煜，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宇文煜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一旁便衣的男子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上，络腮胡子吃不住力，笔直的跪了下去。
莫都统走了出来，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呸！”络腮胡子狠狠的唾了一口，他不屑的瞥了一眼莫都统，目光再一次转向宇文煜的方向，“我认得你！”
柳浅浅站在宇文煜的身后，越过他的肩膀朝人看过去。
莫都统毫不客气的一肘子敲在男人的后背，冷声道，“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皇帝？哼……你也配我行礼！”络腮胡子的男人依旧看着宇文煜，尽管后背的力道让他弯了弯腰。
宇文煜抬手制止了莫都统的动作，连他身后的柳浅浅都能感觉他浑身冷漠的气息，语气淡淡，“蒋副将认得朕，倒也不奇怪。”
蒋副将，镖旗营？
那不正是十年前宇文煜第一次上战场，扬我军威时所带的军队？
蒋副将尽管被摁着跪在地上，高昂的头颅却是一下也不肯低，“今天落到你手上，也算爷爷我倒霉，要杀要剐你随便！”
莫都统眉头一皱，像是忍了极大的怒气，他呵斥道，“投敌叛国，现在倒装起了英雄气概！”
“我……”蒋副将欲言又止，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悲痛起来，他昂起的下巴也一点点落了下去，明明是一个七尺大汉，眼眶一红，眼看就要落下眼泪。
“我镖旗营，整整一万的将士啊！”他哀戚的声音，满是悲痛欲绝。
宇文煜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的虚握了一个拳头。
“那天，我们收到的军令是……死守三日，援军便到……”他押着嗓子一字一句的控诉，“整整三日，我们睡在挖好的土坑里，喝着泥里的水，盖着偷工减料的被子，面对敌人三十万大军，我们一步未退……”
“一步未退……呵呵……一步未退……哈哈哈哈哈！”男人笑着笑着却变成了哭，眼泪顺着脸颊落尽他浓密的胡子里，偶尔一两滴又从胡子里滴落到地上。
“……我们用尸体挡着敌人前进的路，敢问皇上，援军何在？”
“援军……”
“援军何在？”
一句响过一句，宇文煜虚握的拳头也变得紧实，手臂上清晰可见的青筋爆了起来。
莫都统呵斥的话也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一旁凹凸不平的墙面。
整个巷子里好像只回荡了这个男人的控诉和质问，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自言自语，“原来……哈哈……没有援军，我们这一万将士就是诱饵罢了……弟兄们拼了命把我拉扯出来，就想让我问问皇上……”
“援军何在！！”他嘶吼出声，带着不甘和愤怒，也带着血淋淋的一万将士。
“是……是我投降了，我是懦夫……我……”
像是说不下去了一般，他哽咽了几声才继续道，“我就是想留着我这一条命，亲口问皇上这句话……”
宇文煜缓慢的侧过头，有一半脸颊被阴影遮的很暗。
孙德权见状小心翼翼的走到柳浅浅身侧，“娘娘，奴才送您先回宫吧。”
柳浅浅看向那张坚毅的侧脸，尽管跪着的男人声声控诉，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看不见一丝的哀悼。
他没有回头，没有说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没有给她，只是平静的注视着蒋副将。
柳浅浅又看向孙德权，只觉得自己的心揪了起来。
孙德权这么做，必是皇上授意的，可是他偏偏一个眼神也不给自己。。
所以她轻轻的点点头，转过身，一步步朝着喧闹的集市走过去。
背后的声音却不受控制的钻进她的耳朵里，“宇文煜！你为了你自己，竟然连一万将士的性命都可以弃置不顾！！……”
“住嘴！”莫都统呵斥的声音传来，继而是男人的闷哼声。
再后来，她就听不见了。
弃置不顾……一万将士……
诱饵……
几个词疯狂在自己的脑海里打转。
柳浅浅本能的加快了自己的步子，不再想听这位蒋副将后面的话。
他连一万将士都可以抛弃，那么自己呢？
那么柳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