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解围
顾夷长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微笑，“既然皇上喜欢，苗淼就送给皇上了。”
他拢上折扇，“苗淼。”
话音落下，领舞的紫衣女子挪着小巧的步子向前两步，袅袅跪下，“苗淼参见大胤皇上。”
美人下跪，连衣摆都是缓缓飘落。
“慢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众朝臣有的还在整理自己的仪态，只见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站起来，随后走到紫衣女子身侧，双手合拢抱拳，左脚先跪。
礼仪分毫不差，正是御史沈明非，人如其名。
沈大人恭恭敬敬的给皇上行完礼，“此女此舞惑乱心神，臣请奏，愿皇上保后宫清明。”
沈大人也是为数不多，在舞中能够克己的人，显然看出蹊跷却不明其中道道，只是眼见西齐使臣要将这样的女子赠与皇上，他作为御使，理应进谏。
苗淼跪伏在地上，声音轻柔，“苗淼出身名门世家，世代以绿柳舞为己任，舞本身并无惑乱，乱的是人心而已。”
女子所言不差，乱的是人心而已。
“妖言惑众！”沈大人斥责，“如若不惑，何来乱？”
顾夷长轻笑，“这位大人倒是忠君。”
众妃只觉得此女子妖媚，要是入了宫，只怕又多一个难缠的对手。
只听顾夷长又道，“横竖皇上不会受此乱，把淼淼收入宫中，救大胤苍生，想必皇后不会介意吧？”
皇后突然被提起，她微微一笑故作大度，“要是皇上喜欢，自然是好的，后宫多一些姐妹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顾夷长立马接过了话，“虽然我远在西齐，却早听说皇后娘娘宽容大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皇后被他的马屁拍的稳稳当当，只顾仪态端庄的微笑。
话说到这里，只怕皇上纳她已成定局。
连宇文煜紧握的手掌也慢慢松开了，他看着跪着的女子，收进后宫便是折断了翅膀，就算她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出浪来。
只是……这未免也太顺着顾夷长的心意了。
“皇上还有什么顾虑吗？”顾夷长问。
沈大人拱手跪下，“还请皇上三思。”
文武百官此刻也是逐渐缓过来了，随着沈大人的声音一同跪下，“请皇上三思。”
苗淼抬起头，看向皇位上的男人，面纱下的嘴角轻轻扬起。
堂堂大胤，竟然惧她一个弱女子，传出去实在可笑。
顾夷长此刻也是轻轻捏着扇柄，把另一端敲在自己手心里，好似根本没有听见群臣的谏言。
收，不仅朝臣乱心，也顺了顾夷长的意。
不收，明日普天之下都知道他堂堂大胤皇帝，竟然容不得一名女子。
谁能想到，一个庆功宴，最后被架在上面的竟然是堂堂的皇上。
宇文煜的目光深邃，眼里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漩涡，吞噬着一切。
他缓缓前倾了身体，食指点在桌案，正要开口……
“皇上……”
声音婉约，就像是空谷的鸟儿，好似每个人的心底被柔软的羽毛尖尖轻轻抚过。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的顺着声音看过去。
皇后的尾指刺的自己生疼，脸上的端庄也险些脱落，又是她又是她！
“这位姑娘舞姿曼妙，臣妾也甚是喜欢，”柳浅浅眸光闪烁，像是看到了一件自己心爱的玩物一般。
宇文煜好整以暇的朝她看过去，“噢？”
“臣妾起初还有些遗憾，此等绝美的舞姿只怕以后再难相见，”她话里的惋惜格外真实，“没想到顾小侯爷愿意割爱。”
宇文煜眼里的那股漩涡此刻只容得下一人，几乎要将柳浅浅吞没，她宛若一轮明月，在漆黑的夜里拨开云雾，亮的令人神往。
“……不如，就留在宫里，臣妾心情好时也可招来解个闷。”
她娇媚一笑，正如那日顾小侯爷说的，哪怕将世间种种美好都呈到她面前，也是不为过的。
柳浅浅的话就如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浪花。
群臣恍然，是啊，人家顾小侯爷只说将此人献给皇上，可没说要入宫为妃啊？
沈大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看向柳浅浅的目光多了一分赞许。
柳大将军和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见她从容自得，聪慧皎然，心底也是欣慰。
柳大将军更是毫不迟疑的附和，“小女……咳，贵妃娘娘说的是啊！”
此声一出，群臣嘴里的“皇上三思”都变成了“贵妃娘娘所言极是”。
苗淼看着上座的女子，脸上的得意消失殆尽，连跪姿都没有刚才的笔挺。
顾夷长看着皇上身边娇娇的人儿，轻敲扇柄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贵妃娘娘喜欢，我纵然万般不舍，也是要割爱的。”
柳浅浅闻言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事实上从顾夷长站到殿中之后她就注意到了。
他长着清秀的脸庞，同宇文煜不同的是，他总是温润的笑着，一举一动间满是儒雅，好似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漠不相干，连桌案上的青花瓷碗都能夺走他的注意力。
……像是清风霁月。
万般不舍，也要割爱？
柳浅浅一时有些看不透这个人，话语间好像与自己渊源颇深，可是她思考了很久，无论是在自己的脑海里，还是在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个人的身影。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某些时候撞到了脑袋，丢失了某些记忆。
他看着她，笑的儒雅。
柳浅浅自然也是娇俏的笑着，“那本宫该谢谢顾小侯爷了。”
虽然只有一瞬，可是在宇文煜的概念里，两人对视的时间已经超出了他的容忍。
宇文煜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既然……”
一股莫名的颤栗，柳浅浅抚上自己冰凉的小臂，收回思绪，目光朝身侧的男人看去。
他看着她，眼底的漩涡更深了，“既然爱妃喜欢，那就如爱妃所愿吧。”
沈大人闻言这才拱手起身，向后退了三步，才转向自己的坐席。
他路过柳大将军与夫人时，停下了脚步，相当认真的拱手，“柳大将军有个好女儿，着实让人羡慕。”
柳大将军爽朗一笑，虽然意外沈大人的举动，却还是毫不谦逊的点头，看向柳浅浅的目光也变得慈爱，“沈大人说的是，浅……贵妃娘娘从小就是我的骄傲。”
苗淼见自己竟被收入宫中，作为普通的舞女，正要说话，却没来由的感觉自己浑身一颤，紧接着是手脚的酥软，她张了张嘴，甚至发不出声音。
顾夷长仍是看着柳浅浅，嘴里却说道，“苗淼，还不谢恩？”
苗淼低下了头，“谢大胤皇帝。”
柳浅浅有些诧异，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她隐约捕捉到了苗淼眼里的哀伤。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了，柳浅浅轻轻点了点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