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姐姐
昭成四年，夏。
马车陆陆续续停在了宫门口，有些马车上的标字如雷贯耳，有些则是未曾听过，也难怪，选秀的事情早在年初就广而告之了，不少女子更是千里迢迢来到金陵城参选。
早晨的阳光把整个宫墙都照的金碧辉煌，在柳浅浅看来，这抹橙色颇有些暖意。
柳浅浅静静的站在宫门口马车旁，参选无婢女，诗忆和诗语都被留在府里。
倒有不少目光都隐隐落在柳浅浅的身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纵是静静的站在这儿，也颇似画中仙，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柳侍郎对着自己两个女儿耳提面命了一番，随即转向柳浅浅，“浅浅，虽然你年纪最小，可大伯知晓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次进宫柳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切记要以大局为重啊。”
“爹，你说什么胡话，自然是我会好好照顾三妹妹的。”柳茹颖拉着柳侍郎的衣袖轻轻摇晃。
柳侍郎却一脸严肃，没有理会柳茹颖的撒娇，目光坚定的落在柳浅浅脸上。
柳浅浅无奈，轻轻点了下头，“大伯所请，浅浅自当尽力而为。”
再三辞别过后，一行众人随着宫内安排的教养嬷嬷依次排上了队伍。
日头越来越大，偏偏队伍动的却不快。
柳茹颖从小就不耐热，这会更是用手使劲扇着，“怎么还没轮到我们，我都快热死了……”
柳浅浅递上自己都手绢，低声道，“二姐姐莫急，前头听说是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做初选审阅，自然会谨慎一些。”
柳茹颖丝毫不见收敛，“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就刷掉好啦，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考较，倒叫我等到现在了。”
这话说的，柳浅浅刚想要制止，哪知道已被旁人听了去。
“嚯，我道是谁呢，在这儿大言不惭的，原来是四大明珠之一的柳二姑娘啊。”说话的是周阁老的掌上明珠周以蕊，她年前才随刚回金陵城，传闻一曲霓裳舞举世无双，早就看那什么四大明珠不惯了，常说这金陵城四大明珠该有她一席。
柳茹颖闻声回头，“原来是周阁老的掌上明珠啊，你说说，我哪有不对的地方？哪大言不惭了？”
周以蕊轻蔑一笑，“柳二姑娘果然如传闻所言，今日少年明日朗，难不成柳二姑娘对选秀已经十拿九稳了？可别日后见着人还得行叩拜礼才是。”
柳茹颖显然是被刺激到，眉头一皱，“你！也不知道谁要给谁叩拜！”
“二妹妹，别说了……”柳茹玥伸手拉了拉柳茹颖的衣袖，却被她甩开。
“二姐姐许是日头晒久了，有些迷糊，”柳浅浅轻声一笑，握住柳茹颖的手腕，捏着绣帕替她捻了捻额头的汗水，“周姑娘说的是，日子还长着呢，不如这会好好养精蓄锐，可别把话说完了，一会见着娘娘们忘了词儿。”
柳浅浅原本不想管的，可是见二姐姐越说越离谱，可不就是大伯说的一损俱损嘛，不得已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是给二姐姐一个台阶下，二是提醒周姑娘这是在宫里，有什么话传出去毁的是自己的前程。
周以蕊眉头一扬，把人上下一打量，“你就是柳浅浅吧，也是，这日头火辣，与其跟某些人浪费口舌，不如好好休息，要是一会见了娘娘们失了礼，还真得给一些人磕头，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浅浅握紧了二姐姐的手腕，面上不显，浅笑点头，“正是这个理。”
周以蕊又不屑的看了柳茹颖几眼，往后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柳茹颖一双眸子几乎要冒火似的，愤愤的看着离开的周以蕊，转而看向柳浅浅，“三妹妹，你怎么顺着她的话说，你不该站我这边吗？”
这话问的柳浅浅几乎是一愣，少有的正色，声音压的极低，“二姐姐，这话妹妹只与你说一遍，你今日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柳家，代表着大将军府，你要与人为敌妹妹不管，可是今日大将军府的一切、我们有的这一切都是我父亲在战场上拼死换来的，我们倚仗的是圣上的恩宠。”
柳茹颖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妹妹如此严肃，一时间竟乖乖听着没有反驳。
柳茹玥也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妹妹，往日在家静如止水，事事置身事外，没想到竟能讲出这样的话来，难怪父亲在宫门口这么嘱咐她。
“今日来选秀的女子如何，断不可能轮到二姐姐你来评判，所以还望姐姐慎言，莫要辜负我父母兄长堵上性命换来的地位和富贵。”
柳浅浅话音落下，便松开了紧握着柳茹颖的手，先前有些用力，这会掌心还有酥麻的感觉。
只见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浅浅弯了弯膝盖朝柳茹颖行了个礼，“妹妹冒犯，二姐姐勿怪。”
柳茹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一般，动了动嘴唇，也没有吐出一句话。
这边的动静到底被人看在了眼里，离得远的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看着几个人讲了些话，柳二姑娘的神色不好，最后柳三姑娘似是向姐姐道了歉。
先前因为周以蕊发难，前后的秀女都不约而同的离了些距离，所以柳浅浅的这番话也只有姐妹三人知道。
带着秀女们排队的平嬷嬷一脸沉稳的走到较近的位置，身侧的公公一步迈过平嬷嬷，朗声道：“宣周阁老之女周以蕊、柳大将军之女柳浅浅、陈尚书之女陈诺、姜太傅之女姜淑玉。”
柳浅浅两步迈出队伍，眼观鼻，鼻关心。
队列中又有三人走出，齐齐的列在一侧，公公见人到齐，也是满意点头，“几位姑娘，随奴才这边走。”
柳茹颖想要说什么似的， 却被她身侧的柳茹玥拉住。
几人迈着步子，聘婷迈步，随着领路的公公一路走到一处庭院，雕栏玉砌，清雅脱俗，随处尽是垂柳绿叶。
“皇上，人到了。”孙德全见人依序走进院落，轻声说道。
周以蕊走在第一个，早前年幼时没少进宫玩耍，比寻常姑娘要自在一些，所以一路都四处看着，刚一脚迈进这个院落，抬眼就见一男子坐在首座，两位盛装的女子一左一右，那男子不正是当今圣上？原先只道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负责初选，没想到皇上竟然亲自到场，霎时脚下步子一乱，竟顿错了一下。
她这一顿，走在她后面的柳浅浅险些没停住脚步，本能的抬眼，眸光一扫，与一双深邃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只见他坦然对上柳浅浅的视线，剑眉斜飞，隐入两鬓垂落的发丝，眸光深邃，五官如刀刻般棱角分明，整个人仅仅是坐在那，就有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早先不知什么叫真龙天子，直到这一刻，面见圣颜的柳浅浅才明白，原来真龙之威真的是刻进了血脉里的。
柳浅浅定定的沉浸在那股视线里，脸颊不自觉的泛红，直到耳根的温热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眼见周以蕊已经走出两步之远，忙迈出步子跟上。
宇文煜看着柳浅浅的模样，薄唇也是轻轻扬起。
一旁的皇后顺着宇文煜的目光，自然也是看到了柳浅浅，唇角的笑意难免带上一些苦涩。
柳澄大将军风光无限，一时之间满朝文武都甘拜下风，而今选秀，柳家女进宫是必然的了，原先只听说过柳府二姑娘，没想到如今一见，这柳大将军的嫡女，柳三姑娘更是真的如花一般，娇艳动人。
站定的柳浅浅自然不知道上位者的心思，方才与皇上的对视弄乱了心神，调整了两次呼吸才勉强驱走心底乱撞的小鹿，贝齿轻咬下唇，凝了凝神，朝上边看去。
想要当好笼中雀，这第一步，可不就是得让主人将你接进笼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