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缇菲娅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
这是希斯特里告诉她的。
缇菲娅痛苦地捂着脸，“我怎么又活了。”
希斯特里正抱着一个小罐子小口小口地喝着什么，“你已经算晚的了。在我们出生之后的第三只精灵，她都已经正在重生第二次了。”
闻言，缇菲娅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果然，她在法奥斯树上看见了那颗熟悉的种子。
不只那一颗而已，整个法奥斯树上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丝线和种子。
“这几十年时间我一直在数种子，一共发现了六千颗不同的种子，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新增加的种子了。”
希斯特里边说边翻开她那本薄薄的书，“看来精灵数量是恒定的，只有六千只。死后会回到法奥斯树上，等候下一次新生。所有精灵种子坠落之后都直接是成人的姿态，并且可以完整地回忆起死前的所有事情。”
她把书递给缇菲娅，“这个是你沉睡的这几十年发生的事情。托里城没有了，但是在原本托里城的位置上，又出现了一座新城市，你要去看看吗？”
缇菲娅啪地一声合上书页，表情冷漠，“没兴趣，不去。”
希斯特里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她看着正望着远处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缇菲娅，状似无意地说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大陆上有一本记录所有种族的书籍你知道吧？那本书籍里现在已经记录上精灵族了。”
“这几十年来，出现了许多新种族。像是娜迦族啦、恶魔啦，哦，对，还有地精。缇菲娅，你创造出来的地精也被记录成新种族了呢。你在不知不觉中又创造了历史哦。”
缇菲娅撇了撇嘴，“我现在对创造历史不感兴趣了，你也不用再记录了。”
可希斯特里没像以前一样认真点头。
“谁知道呢。”她说：“说不定以后就又有兴趣了？毕竟我们拥有这么漫长的生命。”
她双手托腮望着巨大的法奥斯树，“而且，记录也是我的兴趣啊。不管你想不想再继续创造历史，我都会一直不停地记录下去。我想见证这片大陆上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因为一个人而变荒芜的托里城，几十年后居然在此之上又有了一座新的城市。这种历史的兴衰变化，难道不奇妙吗？”
她翻开她的书册，边看边感慨，“这几十年，不断有新种族出现，也有旧种族灭亡。有城市落魄，也有城市兴起。可是不管怎么样，这片大陆上依旧是这么热闹，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你不觉得这很神奇吗？”
缇菲娅抿了抿唇，“我只觉得很无聊。”
希斯特里耸了耸肩，“或许吧。只是，我很庆幸我是精灵，拥有无尽的生命，可以见证这一切。”
“嗯，那你就继续见证吧。”缇菲娅耷拉着眼皮，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
她拖着身体，结束与希斯特里的对话，又重新挂回了法奥斯树上，继续沉睡。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缇菲娅再次醒来。
她抬头看了看法奥斯树，上面的种子还是挂了满树，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中，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颗。
这个时候缇菲娅是佩服希斯特里的，她连有多少颗都数不清，可希斯特里却能记得每一颗的样子。
对了，希斯特里呢？
法奥斯树旁没有希斯特里的身影。
缇菲娅找遍了整座森林，依旧没有看见。最后还是遇到了一个小地精，认出了缇菲娅，给了她一封来自希斯特里的信。
【缇菲娅：
虽然在森林里等着归来的族人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再记录下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我也想出去自己亲身经历一次。
我知道你的第一次旅行不是那么圆满，并且意识到或许以后你都再也不想走出森林，所以我决定不再等待你，而是选择独自出行。
我也想去亲眼看一看，在这片大陆上到底会创造出怎样的奇迹。
希斯特里】
缇菲娅撇了撇嘴，将信纸叠好放进了自己的精灵空间中。
她感到了一丝不习惯。
希斯特里从出生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不论是去托里城，还是回到森林。就算是她受不了没意思的生活选择死亡，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也还是希斯特里。
下意识地，她以为希斯特里不会离开她。
可最终，还是离开了。
缇菲娅回到树下，没有选择再次沉睡。
毕竟，沉睡也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她无聊地看着日升日落，直到一颗精灵种子从法奥斯树上落下。
缇菲娅无聊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了族人，刚想上前去打招呼，却发现那只新生精灵开始痛哭。
哭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哭了好久，她才停止哭泣，坐在法奥斯树下抽噎。
“你怎么了？”缇菲娅撑着头看她。
那只新生精灵这才发现她身边还有其他人。看见缇菲娅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
缇菲娅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哭呢？
真无聊。
新生精灵终于再次停止哭泣。
她转头看向缇菲娅，“你为什么一直停留在这里？”
缇菲娅回头看她，“因为不想出去。你呢？为什么一直在哭？”
新生精灵失落地低下头，声音中又带上了哭腔，“我的爱人去世了。”
“爱人？”缇菲娅皱眉，“是喜欢的人吗？”
“嗯。”新生精灵轻轻点头，“他是一个人族，只有几十年的寿命。”
新生精灵摊开自己的手掌，发呆似的看着掌心的纹路，“我试过很多种方法，可还是没有办法延长他的寿命让他继续活下去。最后他还是去世了。”
新生精灵捂住自己的脸，再次痛哭起来，“我明明有那么强大的魔力，为什么却不能留住一个人的生命？”
“真可怜。”缇菲娅叹息着摇头，“可是，你明知道自己拥有永恒的生命，却为什么还要去爱上一个生命那么短暂的人类呢？这不是要一直痛苦下去？”
“因为我爱他啊！”新生精灵崩溃地说道：“我爱他！我不后悔爱上他！如果我没有爱上过他，那这些漫长的生命又有什么用？我宁愿抱着对他的怀念过一辈子！”
缇菲娅愣了一下，没有继续和新生精灵争论爱不爱的问题，“唔，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新生精灵无措地擦着眼泪，失落地垂下头，“我不知道，我太难过了。要不……我还是先睡一觉吧。”
说完，她就垂着头，一步一步把自己重新挂回了法奥斯树上。
缇菲娅仰头看着高大的法奥斯树，突然产生了些许感慨，“创造出来的历史不一定全部是好事，也有可能是悲哀，不是吗？”
-
法奥斯上挂着的种子越来越多。
缇菲娅撑着头，望着法奥斯树，一颗一颗地数着。
“4997，4998，4999，5000，5001……”
现在她也可以做到希斯特里曾经做到过的事情了。
她记住了所有种子的样子，甚至记住了她们的名字。
“5998。”缇菲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希斯特里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数，种子的最大总数都只有6000颗。看来这就是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精灵了。”
说着说着，她愣住了，抬头看着法奥斯树。
“这颗树上现在有多少颗种子？”
她才刚刚数完，还不至于忘记。
一共是5998颗。
缇菲娅指指自己，“5999。”
缇菲娅指向森林外的虚空，“希斯特里，6000。”
她又抬头看向依旧高大宏伟的法奥斯树。
层层叠叠的翡翠色树叶掩映在金色的阳光中，树枝上垂下无数条晶莹剔透的丝线，丝线下悬挂着一颗一颗的精灵种子。
缇菲娅曾经感慨，希斯特里到底有多厉害，才能数清楚，并且记下这棵树上的所有种子。
可现在她也能数清楚了。
这片大陆上还醒着的精灵，竟然只有她和希斯特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