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根本没有人敢说话。
当和想象中一样的场景真的一比一复刻一般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小奥反倒松开了一直紧紧攥着的手。
血沿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在石板上，小奥咧嘴笑了。
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种缇菲娅会出现的反抗，有可能会恨他，甚至会杀死他。
但没关系，她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座塔。如果能死在她手中，一辈子和她呆在这座塔里，其实也不赖。
因为太过于紧张，他刚刚不仅掐破了自己的掌心，唇角也被咬出了血。
小奥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角的铁锈味，刚想说话，就被一声叹息打断。
“哎……我说，缇菲娅，你是不是搞错了？”伊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她的小圆盾，支着她那条裹满绷带的腿，吊儿郎当地坐在圆盾上面。
缇菲娅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回应伊罗里的速度慢了一拍。
伊罗里回了她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想歪了。”伊罗里又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害，难道米特刚刚说的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吗？我妈她是自愿的，自愿的啊！”
伊罗里就差把自愿两个字写出来，贴在缇菲娅脸上。
“她说要你记起重要的事情，什么时候说过是要你记起小奥把她塞进禁闭塔的事情了？我妈想说的明明是让你记起我妈写的那本史书！”
伊罗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可帕菲特的注意点全被两个字给吸走了。
“什么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帕菲特恨不得把伊罗里架起来摇，“你妈？希斯特里是你妈？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精灵当然不可能有女儿。
所谓的“我妈”也只不过是称呼而已。
“精灵是树生，又不是胎生，怎么可能真是我妈。”伊罗里拒绝了帕菲特拉她“共舞”的想法，翻了个白眼，“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啊。我也是刚刚看到我妈之后才想起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帕菲特问。
伊罗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当年，为了在进入禁闭塔的同时保证史书一直有人书写，我妈把自己一分为二，一半呆在禁闭塔里，一半继续游离在大陆上。只是在妲勒莎幻境里的那次和对魔王的讨伐中，我妈游离在大陆上的那一半受了重伤，濒临死亡。但由于另一半在禁闭塔里没法出来，所以我妈也没办法重生，缇菲娅就想了一个办法，把我妈先封存起来，等以后有办法将另一半从禁闭塔里带出来之后再解除封存，送去重生。”
“那时候被封存的我妈还有点意识，为了让史书继续有人记载所以封存在鲁西村的那部分又分出了我和卡洛。卡洛负责记录史书，而我负责守护史书。”
“不过嘛，我和卡洛还不太一样。他并不算我妈的分身，顶多算是我妈用魔力捏出来的假人。但我就稍微有点特殊了，我是我妈真的从自己的血肉和灵魂里分离出来的。”
伊罗里坐在圆盾上撑着下巴抖腿，一副将吊儿郎当进行到底的样子。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叫希斯特里妈妈的原因。因为她一直想和我爸有一个孩子，但精灵没办法生孩子啊，所以她就只能把自己分出来一点，做成了我。”
“但你……不是兽人吗？”帕菲特上下打量伊罗里。
“谁说精灵就一定要捏一个小精灵了？”伊罗里又翻了个白眼，“因为我妈太喜欢绵羊了，所以想把我也捏成绵羊的样子。但她又不喜欢兽人过于庞大的体型，所以就把我做成了个原型为绵羊的超小型兽人。”
“所以你的父亲是……”阿维佛斯想到姐姐的说法，又想起暗系恶魔变的那只超级巨大的绵羊，还有对伊罗里的乖顺。
“嗯，没错。那只暗系恶魔就是我爸。不过相比较于女儿，他更可能把我当成了我妈吧。”伊罗里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抱着希斯特里躯体不动的恶魔。
“毕竟在禁闭塔的这么多年里，特别是在我妈死后，他的神智也有些模糊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只是感受到了我身上和我妈一样的味道而已。”
“我妈在把我分离出来的时候就说过，她最担心的就是缇菲娅。我妈说，别看缇菲娅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今后如果那个一直在找她的恶魔出了什么意外，缇菲娅肯定也会出事。”
缇菲娅没有说话。
“哎呀，其实喜欢恶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你看我妈和我爸不也好好的？只是对缇菲娅来说稍微有点特殊吧？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毕竟关于缇菲娅的事情，我妈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以后遇见缇菲娅了，一定要提醒她记住重要的东西。”
“可是一本史书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难道那本史书里藏着一些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过去？哈哈哈。”伊罗里干笑了几声，看向缇菲娅，刚刚还很严肃的表情突然崩裂。她捂住自己的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把我在守护史书的事情给搞忘记了。”
缇菲娅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皱着眉看小奥。
小奥的面色很白，嘴角破了一道口子。手指也很白，掌心的鲜血已经没有再流了，只有一道蜿蜒的暗红色印记。
他现在脑海里回荡的全是伊罗里说过的话。
【可今后如果那个一直在找她的恶魔出了什么意外，缇菲娅肯定也会出事。】
【其实喜欢恶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是他能肖想的那个意思吗？！
“希斯特里她和恶魔相爱？”缇菲娅轻声呢喃，“相爱？”
她的胸口又开始蔓延上那股奇怪而憋闷的情绪。原来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现在越隐约觉得应该就是伊罗里所说的相爱了。
米特罗维把一切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带上了兜帽，甚至站在小奥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
“就算希斯特里真的因为被小奥关进禁闭塔里而无法重生，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希斯特里选择了恶魔……”米特罗维还在试图向缇菲娅解释，只是说到后面，她不得不停顿了下，收敛起自己的心绪，一句字句说得无比艰难，“你也可以选择恶魔。”
可谁知，米特罗维的话并没有起到劝导的效果，反而让本来有些头绪的缇菲娅立马烦躁起来。
又来了。
这种只要米特罗维一说话就无比烦躁的情绪。
这到底是为什么？
伊罗里的眼神在小奥、缇菲娅和米特罗维之间来回转换，突然大声哎呀了一声。
“哎呀，说起来，因为我是我妈从自己身体上分离出来的，我不仅有自己的记忆，我还有我妈的记忆呢。”
众人的目光转向她。
“那会儿我爸其实很好看，和小奥也差不了多少吧。我妈在游历大陆的时候遇见了我爸，一见钟情，两人一下子就在一起了。可那时候喜欢我爸的人可多了，我妈天天吃醋，甚至想和我爸分开，我爸哄了好久才哄好呢。”
缇菲娅听出来了伊罗里的意有所指，怔愣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我在……吃醋？”
伊罗里见缇菲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从圆盾上跳起来，吊着一条腿，也不自己蹦了，直接让大个子暗系恶魔把她举起来送到米特罗维身边，与米特平齐。
“米特。”伊罗里凑在米特罗维耳朵边小声说：“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天下好看的人那么多，何必一直追着一个心里有其他人的小奥？”
米特罗维的面容隐在兜帽里，伊罗里看不真切。
她突然听到米特罗维声音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很早就知道他心有所属，从没期待过什么，也从没想过去抢夺什么。”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想帮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
仅此而已。
伊罗里摇头，叹了口气。
爱情这种东西啊。
真的是太有趣，太多好看的大戏了！
诶嘿~
缇菲娅正在和小奥对望，谁也没说话。
小奥是因为发现了希望，紧张的手都在抖，怕这是一个美好的梦，稍稍一碰梦就会醒，一切就没有了。
缇菲娅是因为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依旧处于混乱中。
喜欢是什么？
吃醋是什么？
相爱又是什么？
为什么这些她从来没听过的字眼，每每想起，就能让她心里荡出一阵阵涟漪，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原来她喜欢小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乎是刚想到这个问题，缇菲娅就下意识地给了自己答案。
是的，她喜欢小奥。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从她第一次捡到那个不管做什么都要黏着她的孩子开始。
从她打开精灵木屋破破烂烂的房门，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开始。
原来她所有的动作早就在暗中有了解释，只是她未曾发觉。
只是，小奥呢？
小奥喜欢她吗？
看着站在光晕下垂着头的小奥，缇菲娅问不出口。
她突然想到了伊普洛的话。
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回头去看看自己身边的人。
她尚且会因为米特罗维的存在而吃醋。
那小奥呢？
如果他也喜欢她，那看着一直跟在她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他会是什么感受？
缇菲娅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
平静而诡异的氛围中，地面开始无端震颤起来。
帕菲特猛然发现，那个高悬于塔顶的献祭魔法阵开始徐徐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