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鲁西城外人来人往。
听到消息的自由冒险者一大清早就已经架着马车出城，走的走，逃的逃，只有少数在鲁西城呆了很多年的自由冒险者留了下来。
他们有的是已经在鲁西城成家立业，又或者是一直执着于伊斯梅拉树久久不肯离去的人。这些冒险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崇拜精灵。
在知道缇菲娅是精灵之后，他们怎么可能会走？
天色一如既往地阴沉，那些蛰伏了一个晚上的黑色雾气始终在不远处缓缓翻滚。
兽人守卫扛着他的大铁锤，身后是列队整齐的兽人士兵。所有留下来的人们自发集结在一起，组成数个小组，共同抵御即将到来的魔王。
缇菲娅和妲勒莎一行人坐在精灵酒馆的门口，没有伊罗里。她实在是因为脚受伤了不方便，被妲勒莎左劝右劝，好说歹说才愿意回家养伤。
“你觉得到时候我们会有时间管你吗？”帕菲特看着完全不听妲勒莎劝的伊罗里蹲在她身边恶魔低语，“如果你摔跤了爬不起来，会有无数个人的脚在你身上踩来踩去，活生生把你踩死。”
伊罗里半躺在床上打了个寒颤，捂着头大喊：“帕菲特你是恶魔吗！”
成功把伊罗里留在家中的妲勒莎叉腰大笑，“还好有我，不然伊罗里肯定不会这么听话的。”
“……”
深藏功与名的帕菲特：你高兴就好。
已经快接近晌午了，可是不远处的魔云除了轻微的翻滚完全没有其他动静。神经紧绷，等了一个上午的人们席地而坐吃起了干粮，有些人甚至因为太过于紧绷而开始打哈欠。
“我觉得魔王不会来了。”一个人吃完干粮打了个哈欠说道：“其实魔王并没有那么可怕吧。你看他昨天都不敢和我们正面抵抗。”
打哈欠这种东西虽然没有魔力，但比魔力强大的种族要更恐怖。它的传播速度之快，让所有大魔法师都不由惊叹。
不过一会儿，人群之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哈欠声，有人甚至打哈欠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能懈怠！”兽人守卫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魔王就是在等我们松懈的时候！大家打起精神来！”
妲勒莎样的双眼通红，哈欠就从来没停过。她看着同样在打哈欠的帕菲特和米特姐弟，又看了看神色如常，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缇菲娅和小奥，“你们不困吗？”
“不困啊。”缇菲娅把精灵酒馆的板凳全部搬到外面，和大家一起排排坐，她也坐在板凳上双手托腮四处张望着，“真的有这么困吗？”
“困啊。”妲勒莎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快天亮了才睡，然后又这么早起，无聊地蹲在这里等了一个早上，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羡慕地看了一眼缇菲娅，“难道精灵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需要啊。”缇菲娅看着一直不断打哈欠的人们说道：“可是真的有些过于夸张了吧。”
“我也觉得有些过于夸张了。”帕菲特用两根食指分别戳住自己的眼皮，物理开眼，免得自己下一秒就睡过去，“你说这是不是魔王的诡计？”
“不知道。”缇菲娅摇头，“我没有感受到魔王的魔力，小奥你呢？”
小奥浑身僵硬地坐在缇菲娅身边，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动也不敢动。
自从昨晚被妲勒莎问过一句话之后，缇菲娅就十分关注他，走到哪都要拉着他到身边坐下，导致小奥现在根本不能站在她身后默默看她，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往缇菲娅的方向瞟。
“小奥？”缇菲娅奇怪地看了一眼浑身僵硬，一看就已经神游天外的小奥。
“我也没有。”小奥的嗓音有些发紧。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绷得笔直，指节一看就在暗暗用力，从来没放松下来过。
缇菲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像是树木一样的清香，昨天晚上他就闻到过，现在那股香味又在他鼻尖萦绕，让他有一种他离缇菲娅很近的错觉。
事实上，他也真的离缇菲娅很近。
满脸疑惑的缇菲娅正凑在他面前，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奥，你这几天都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沫，只觉得嗓子撩起了一把火。
“没有。”小奥艰难说道。他摆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捏在一起，握成了拳头。
晌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天空突然暗淡下来，大理石广场的中心突然出现一个魔法阵。
小奥立马仰身后撤，躲过缇菲娅的手，“来了。”
缇菲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奥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可能魔王还没来，他就要先疯了。
魔法阵伴随着突然开始涌动的魔云在大理石广场的正中央打开一道传送门，熟悉的花纹样式缇菲娅就在前几天才刚刚见到过。
“……精灵守护者协会？”缇菲娅站起来的身形停顿了一下。
果然，熟悉的身影从门中走出来。德罗斯依旧穿着他雪白的贵族骑士服，身边跟着手拿魔鬼花藤法杖的奇里，还有在帕菲特口中有些奇怪，只在上次传送门匆匆见过一次的卡洛。
传送门越开越大，源源不断的人从魔法阵中走出，比上一次来得更多，巨大的大理石广场也变得拥堵起来。
不远处龟缩着的魔云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剧烈翻滚起来，天色越来越暗。
缇菲娅想到了什么，瞬间沉了脸。
小木屋被砸她都没有生气，而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她根本察觉不到魔王的魔力和气息？因为魔王根本没有操控任何人，这个人是自愿与魔王合作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困倦的哈欠不停？因为这个自愿与魔王合作的人会操控魔法，是他让所有人变成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这个自愿与魔王合作的人会施展连精灵都没有见过的操控魔法？因为这个人是精灵附属种族的变异种族。
缇菲娅冷着脸看向那个站在人群最前面，有着橄榄绿色皮肤的人——精灵崇拜者协会会长德罗斯。
德罗斯扬着头，自认为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向缇菲娅行了一个绅士礼，“缇菲娅阁下。”
缇菲娅没有说话。
她从不论种族长短，也不问过往，尊重每一个人的任何选择，但这绝对不包括与魔王同流合污。
倒是一旁的帕菲特在看见德罗斯的时候愣了一下。
“我怎么没想到呢。”他喃喃自语。
“想到什么？”妲勒莎凑过来一个脑袋。
“想到我们为什么会被消掉记忆。”
“为什么？”
“因为他是地精啊……”
“啊？”妲勒莎还是没明白过来，“这和地精有什么关系？”
“因为地精是精灵的附属种族，他们有天生的天赋，可以认出精灵。所以一旦德罗斯出现，那所有人都会知道缇菲娅是真的精灵，但德罗斯显然不想让人知道。”
妲勒莎眨眨眼，略微有些奇怪，“那尤尔呢？他不也是地精吗？为什么他说的大家都不信呢？”
帕菲特：“……”
大概是……气场不同吧。
况且……
“尤尔有说过缇菲娅是精灵吗？”在帕菲特的印象中，尤尔好像并没有说过？
“好像……有吧……”有还是没有呢？妲勒莎也忘了。
虽说地精材料铺在鲁西城很有存在感，但好像它的主人地精尤尔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呢。
大概这就是地精的天性吧。
德罗斯的那身橄榄绿皮肤就像他的标志一样，从魔法传送阵出来之后就立刻被所有人认出。
“那是……精灵崇拜者协会？”
“他们怎么来了？”
“对啊，缇菲娅殿下！他们肯定是听到风声来帮助缇菲娅殿下，帮助鲁西城的！”
“对对对，你说的对！鲁西城有救了！”
“……是吗？”人群中有犹疑声传来，“为什么我看德罗斯会长的表情不太像来帮忙的呢？”
“而且，天色更暗了。”有赞同他想法的人抬起头。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些话语，不远处龟缩的黑雾剧烈翻滚起来，它像气球一样瞬间膨胀，与暗沉的天空会和，隐藏在黑雾之下的低等魔物也苏醒过来，缓缓向大理石广场走来。
魔王分身比昨日更凝实了几分。他站在魔物潮的最前面，和德罗斯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始终沉着脸不说话的缇菲娅，缓缓地笑了。
“缇菲娅，我很高兴。”魔王的脸上有几分狰狞的畅快，“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正视我的，你看，这不是做到了。”
天色越来越沉，像永夜日一样黑。德罗斯带着诡异的微笑，还有他身后还在源源不断从传送门出来的协会成员。
那些成员面无表情，很明显已经全部被德罗斯操控。他们和魔物会和，混杂在潮湿的触手和粘液中间，一步一步将所有留下来坚守鲁西城的人团团包围。
魔王闭着眼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张开双手，巨大的黑紫色魔法阵从他脚下升起，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大理石广场下传来。
石砖像剧烈沸腾的开水一样破裂成碎屑往上冲，泥土翻滚，无数只枯白的骨手从泥土中直插而出，慢慢爬出无数具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枯骨。
魔王睁开眼，开始狂笑。
“你看，多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