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听到惊呼的缇菲娅一行人立马冲出酒馆。
今天黄昏的时候并没有永夜日的预兆，可现在天边翻滚的乌云和永夜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注的暴雨哗啦啦下着，黑紫色的魔云从远处匆匆而来，不远处，魔物大军蹒跚着一步一步踩着泥泞向前。
小奥仰头看着那片云轻轻皱了皱眉。
和昨天还是有区别的。
昨天的天伸手不见五指，但今天四周的景物却还模糊可见。
昨天魔物大军中并没有魔王的气息，但今天的有。
小奥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那并不是魔王的本体，而是一个小小的分身，就在那片黑紫色的云中。
上个永夜日，他虽然拔下骨翼才得以逃跑，但同样的，魔王也被他重伤。而且月光森林的治愈法阵已经被破坏，魔王的伤只会更难痊愈。
这次魔王不顾还未痊愈的重伤，宁愿分出部分魔王之力化出一个分身也要来到鲁西城，不用说，肯定是已经发现缇菲娅和他了。
小奥面色凝重地看向魔云的方向。
这次来的只是魔王的一个小小的分身，但下次呢？等魔王伤好之后，他该怎样才能击败魔王，保护缇菲娅，继续留在她身边？
缇菲娅显然也从那片魔云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看着远处蹒跚走来的低等魔物大军，她果断挥手立下一片结界。
“你们快点回到城里去，张开守护结界。”她对兽人守卫说道。
“那你们……？”兽人守卫犹豫地看着缇菲娅。
“这次和昨天的永夜日不同。”缇菲娅神情凝重地看着那片翻滚而来的魔云，“是魔王，他是冲着我来的。”
“魔王？！”兽人守卫大骇。
自从知道缇菲娅真的是精灵之后，以前所有的疑问与不相信都顺理成章地改变。他对缇菲娅的话深信不疑，也当然知道魔王和精灵一族的仇恨到底深到了什么地步。
鲁西城这种小破城怎么可能会吸引到魔王的目光？不用说，肯定像缇菲娅说的那样，魔王是冲着她来的。
但……
兽人守卫咬咬牙，扛着大铁锤手往前一挥。
“不要跑了！所有士兵进城，挨家挨户去给我把人全都敲醒！剩下的人，跟着我和缇菲娅殿下一起准备迎击魔王！”
缇菲娅惊讶回头。
“只隔了十八天的永夜日，重新苏醒的魔王。”兽人守卫苦笑了一声，“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那些久久滞留在精灵酒馆门口的鲁西城居民们也由恐慌逐渐安定下来。他们自发凑上前，看着缇菲娅，满脸坚定，“对，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黑紫色魔云就已经近到眼前。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恶心魔物一波一波涌来，半空中，缓缓出现一个模糊的紫色蘑菇。
它有着大大的深紫色伞盖，从伞盖下的褶皱里散下漫天毒雾。大理石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拿起武器自发地背靠背凑在一起施展防御魔法。
鲁西城门打开，那些好不容易才被兽人守卫劝进城的人们再次抓着武器冲出来。越来越多的人在大理石广场上汇聚。
缇菲娅缓慢地回过头，望着半空，有些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伊普洛的话。
“是她，是精灵族。害得娜迦族被灭族，连累鲁西村被屠村两次，都是缇菲娅，都是她！”
像月光森林一样遗世独立，被所有人遗忘的鲁西城，因为她的到来，在半个月的时间就遭受到了精灵崇拜者协会的打击，现在更是引来了魔王的关注。
不难想象，昨天的永夜日肯定也和她有关。
缇菲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前出现了她沉睡之前的某些画面。
如果是以前的她，虽然身边总有几个人一起并肩作战，但更多时候，人们都在自顾自的四处逃窜。而今天，她的话却起了反作用。没有一个人逃跑，反而有更多的人冲出来。
眼前一片乱糟糟。
看着二话不说的拔出武器的妲勒莎、帕菲特和伊罗里，看着城门重新打开后，拿着武器往外冲的鲁西城居民们，缇菲娅只觉得她的脑子也和此刻的大理石广场一样有种找不到头绪，找不到出路的不知名情绪拥在脑子里来回乱窜，很混沌，也很混乱。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想。
蘑菇魔王的分身已经变成了和伊普洛幻境中一样的小男孩的拟态，勾着头朝下看。
他在熟睡中就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那种虚假的圣洁，那种惺惺作态的高傲，那种明媚到到让人作呕的味道，一定是精灵错不了。
他的身影在紫色毒气中若隐若现，看不见面孔。似乎是觉得站在地面上的身影太过于熟悉，于是将散漫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终于认出了这个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老熟人。
“这是……缇菲娅？”
他的声音从半空中模糊而又阴恻恻地传来。
“你居然还活着。”
缇菲娅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定了定心，抬眼看了一下半空中身影模糊的魔王，紧接着就垂下眉眼不再看他，反而从容不迫地理了一下弧度本来就已经十分完美的裙摆。
和魔王大战过一次，又在月光森林从回忆中走出来的她十分清楚这只大蘑菇到底是什么样的脾气，又怎样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惹怒他。
就算鲁西城居民愿意和她一起抵抗魔王，但她也不想无辜的人被卷入精灵族和魔王的斗争中来。
只有快速激怒魔王，让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其他人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果然，魔王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度。
“又是这样！你又是这样！你到底有什么好高傲？你以为你还和以前一样？！”
魔王的声音越说越尖，越来越利，像凝成了一把刀，刀尖的锋芒狠狠地向缇菲娅刺去。他散掉身边的黑雾，长着疮疤与脓包的脸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下。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还略带透明的分身直接从大片大片的毒雾中穿过，俯冲到缇菲娅身前，咬牙切齿。
“缇菲娅，大陆早已经不是那个大陆，精灵也不是两百年前那样繁荣的精灵了！”他嘲讽地对着缇菲娅喊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样活下来的，但现在的你根本没有任何跟我争斗的资本！”
小奥从魔王出现开始就低垂着头躲在混乱的人群当中。
上个永夜日，闻到缇菲娅气味出逃的他和被惊醒的魔王大战了一场，从魔王的体内掏出了他的核心孢子，让他实力大减，这才将他重伤。
顺利找到缇菲娅后，他本来想找个机会毁掉孢子，但这个孢子似乎自带了一些奇异的
没有孢子，魔王的实力就不会恢复。虽然不知道魔王能不能感应到这颗孢子，他也要以防万一地藏好，不能让魔王重新夺回他的孢子。
可谁知道缇菲娅激怒了他，魔王突然发疯了一样冲到缇菲娅身边。
躲在人群中的小奥看着就差和魔王脸贴脸的缇菲娅浑身僵硬。他的眼睛中泛起一片血色，死死地盯着蘑菇魔王，指尖冰凉。仿佛只要蘑菇魔王在多做出任何一个举动，他就会不顾一切冲上去。就算失去魔王之力，没有任何胜算，他也要用尖爪和利齿撕扯对方，带着魔王和体内的孢子自我裁决，鱼死网破。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下缇菲娅。
缇菲娅依旧微扬着头，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看着她面前魔王恶心的脸庞，微微错身后退半步，与魔王拉开距离，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就是不用正眼看魔王。
魔王气得快要炸开来，周身的紫色毒雾沸腾了一样剧烈翻滚。鲁西城的居民们自发上前撑起五颜六色的结界，各种魔法阵也在结界中一个一个升起。
缇菲娅的指尖也蕴起了耀眼的光芒。不再是像以前一样的淡金色，这次是她压榨体内所有魔力而凝聚成的浓烈金芒。
可谁知魔王却突然缩回了身子。
他深吸一口气，小男孩的拟态重新覆盖上黑雾，向后退回到云层之上，就连一直下个不停的暴雨也随着魔王的动作逐渐停下来。
被操控的低阶魔物呆滞转身，蹒跚着退到大理石广场之外，却没有消失，而是隐没在不远处魔王设下的，和永夜日一样的黑寂中。
“现在还不是时候。”魔王深吸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的声音从云层中传来。
分身受伤同样会对本体造成伤害。曾经被缇菲娅重伤过两次的他完全吸取了经验教训，所有的冲动与仇恨都会被他强行摁下，韬光养晦。
更何况，两百年的时间，他也不是一个人了，没必要孤军奋斗。
魔王冷哼一声，带着雷云与黑雾逐渐褪去。
他和魔物大军一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虽然暂时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但总给人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鲁西城众人看着突然消失的魔物大军，茫然地放下武器，互相对望。
“这……这是什么情况？”
缇菲娅刚刚还云淡风轻的脸庞逐渐沉了下来。
如果魔王直接不顾一切的攻打鲁西城还好，反倒是这样更让人不得不提防起来。
不再下雨，却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龟缩在鲁西城不远处，藏着魔王分身的那片阴云，这是暴风雨前夕最后的一点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