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别喊！”
那人影说道：“是我啊，姑娘。”
“你是……”
月光下，那个影子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这不是白天在杨庄主那儿那个面容清俊的少年吗？
星落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有事儿吗？”
那少年干干净净的束着头发，虽然个子很高，但眉眼间还有几分稚嫩，脸颊上没什么肉，右眼底下有一颗黑痣，高高的鼻子，仔细一看，比白天晃眼一看还要更英俊，穿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站起来利落得紧，身上一块赘肉也没有。
见星落问他，少年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我……我……”
少年也偷偷打量着星落，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看着，更觉得这女孩儿可爱。小鹿一样水灵灵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巴掌大的小脸，真是三分灵动，三分俏丽，三分娇气，外加三分甜腻。
星落下巴一台：“你什么？”
少年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说着：“我来，是有句话想告诉姑娘一句话……我会对你负责的！”
“啊？？？”星落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什么负责，负责什么？？？”
少年看着她，一副苦大仇深又极其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姑娘难道忘记了？今天午后，姑娘在小池塘里舍身救苏家小少爷时，我是第一个赶到的！”
“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看到姑娘的……姑娘的身体了呀。”
“身体？”星落更惊讶了，“可是我记得，我是穿着衣服的嘛。”
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急着救小苏烁，她是脱了外面的大衣裳跳下水的，里面虽然穿了打底，但那种程度在古时候，可不就和没穿差不多吗？
“姑娘是穿了衣服，但那衣服湿了水，跟没穿……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少年脸红了，星落倒想笑了。
“所以呢？那个危机关头，人命关天，我下水救人，我还要顾及到我的衣服会不会透吗？”
“……自然是顾及不到的，所以，我也没有怪姑娘嘛，我只是说，既然我都看到了，那我是一定会负起责来的，请姑娘放心。”
“负责？你要怎么负责？”
少年站正了，作了个拱手礼：“那自然是……会把姑娘娶回家的，姑娘放心！明天我就去请媒婆来提亲，一定明媒正娶，让姑娘堂堂正正地嫁给我！”
这……
这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
星落再次被古人的脑回路惊呆的。
少年还以为星落一时慌了神，忙提醒道：“姑娘不要害怕，我不是那随随便便的人，国门之后一定会对姑娘好的！”
星落突然笑了，将灯放在地上，抖了抖衣裳，优优雅雅地坐在小院儿门外嘉儿留在那儿的一只小凳子上，缓缓抬起那双圆圆的杏眼，看着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在这茶园里干什么营生？是哪里人？”
少年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楞，不过想到兴许是了解清楚自己底细，好认真打算嫁娶之事呢，于是回答道：“我叫方云朗，今年十四岁，正是长野人，如今是若水茶园的长工……若平时有送货的活儿，我还是保镖。”
星落暗戳戳想着：“十四岁，比我还小呢？不行不行。”
于是义正言辞地拒绝道：“这可不行，我可是年上控。”
“年……年上控是什么？”
“是……意思就是，这事儿不成。”
“为何不成？”
“还问为何不成？那我问你，你知道我姓甚名谁吗？我今年多大？我是哪里人？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这……我只是知道姑娘的名字叫星落，别的……别的可以慢慢了解嘛。”
星落表示头秃，吐槽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坑蒙拐骗，强抢民女！”
云朗愣住了：“姑娘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你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不了解我的过往，就凭在我下水救人那会儿，趁人之危看了一眼我的身子——况且我还是穿着衣裳的，只是穿得薄些，就吃定了我怕人知道了我被你看了去害怕千夫所指然后寻死觅活，便趁机想骗我嫁给你？那我每天对着我那大铜镜子换衣裳，是不是先得嫁给我那镜子了？我这身衣裳穿旧了，扔出去，不小心被一个花子捡了，我是不是还得求着花子娶了我呢？我在河的上游喝水，你在河的下游喝水，那是不是我们不小心就喝了同一口水，我也得因此嫁给你呢？”
“这……”
“那如果你以为我和你喝了同一口水，见我长得好看想娶了我，结果仔细一看，是我家蒋妈妈穿着我的衣裳喝的水，那你是不是要娶了蒋妈妈？如果今天下水去救小少爷的不是我，是蒋妈妈，那你看了湿水后的蒋妈妈，是不是也要娶了她？”
星落越说越觉得想笑，云朗却只是傻站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不肯娶蒋妈妈，却要娶我，那不就是区别对待，设陷阱害我呢么？”
云朗好像突然口吃了一般：“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姑娘左一句‘趁人之危’，右一句‘设计陷害’，这……这我怎么能承受得起……况且那蒋妈妈，年纪都这么大了，应该也是有家室的人，我求娶她，这怎么合适呢……”
“怎么不合适了？”星落眉毛一挑：“据我所知，蒋妈妈早就没了丈夫，有谁规定了寡妇不能嫁人的吗？你未娶，她未改嫁，那你们的结合就是天造之和，回头杨庄主该在茶园里张灯结彩的庆祝才是呀。”
“……姑娘也别调侃我了，我也知道自己鲁莽。知道姑娘是大户人家得力的姑娘，是我断断配不上的……我那是怕姑娘被我瞧见了，将来有人知道了影响你出嫁……这才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的。”
“两全其美？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两美呢？你说我怕被人笑话，索性嫁给你，这是我的‘美’，那你的‘美’又是什么呢？”
星落站起来，向着云朗走了两步，逼得他生生的倒退了两步。
“哦，我知道了，难道你原本就觊觎于我，正好用这个方法逼我就范，这便是你的‘美’？你真是面带猪相，心头嘹亮！”
星落一顿抢白，云朗笨嘴拙舌说不过她，又见她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自己那点儿小心思，一颗心跳得已经找不着北了：“当……当然不是这样，我只是……我是觉得……”
“觉得什么？”
云朗心里越急，舌头就越笨，憋了半天，脚一跺，丢下一句：“姑娘伶牙俐齿，我说不过姑娘！”
接着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茶园那头跑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月光笼罩着茶园，一个长腿少年含着热泪撒丫子狂奔，惊得十几条看茶园的狗狂吠着冲了过来。
待狗儿们看清这狂奔的人正是自己的主人时，狗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跟着他一顿狂奔，一直到跑进了长工们住的房子，转身抱起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只大狗哇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嚷嚷着：“小黑，我说不过她啊！”
屋子里，刚刚熄灯睡下的、还点着灯掷骰子的长工们纷纷抱怨起来：“大晚上的你吵啥吵啊！”
——据说，那天晚上云朗哭了一场，最后是抱着小黑在地上睡了一觉。
故事再回到那天晚上云朗跑走之后，星落看着他的背影，虽然觉得这孩子搞笑，但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腿还这么长，这么能跑，怎么不去奥运会呢……”
收了小板凳缓缓回屋，想起刚怼他的那番话——“我可是年上控！”
嗯……这句话确实是真的，像星落这样从小缺乏父爱的女孩子，是非常容易被年长一些的男性吸引的。虽然还没有过恋爱经验，不过，她也曾经幻想过甜甜的恋爱，对方一定是一个大哥哥一样的人！
脑海中一边想着刚才那滑稽的少年，一边来到小苏烁房间的窗边，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小小的啜泣声。
星落急忙推开门，只见苏烁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正看着门口的方向哭呢。
见到星落，他便说道：“姐姐，我还以为你回镜子里去了呢……”
星落叹了口气，轻轻地走过去蹲在床边，对他说道：“姐姐也想回镜子里去，但是姐姐好像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就是会一直留在这儿吗？”
“嗯嗯。”
“姐姐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嗯嗯。”
“姐姐……”一张小脸上全是亮晶晶的眼泪：“你要是走了……我就太难过了……”
星落揉着他那饱满小脑袋的后脑勺，安慰道：“姐姐不走，姐姐会一直留在这儿的……只是烁儿怎么又哭了呢？之前不是答应了姐姐不哭了吗？”
“唔……烁儿就是，觉得伤心。姐姐，既然你不走了，那就过来躺着吧，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好啊，但你要乖乖把药喝了才行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