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插曲
“叔父好像很喜欢落日。”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顾云已经快赶上自家叔父的身高了。
看着当初的那个小孩子，现在也快成长到可以承担一切的模样。顾夕觉得，可能兄长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混账了。
顾夕很喜欢看着顾云，作为自家兄长的孩子，顾云的长相更多是继承了他的父亲。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顾朝永远是含着笑意，像他的名字一般。如同初升的太阳，让人感到温暖。
而顾云的眸子冰冷，眼神幽深，宛如一潭泉水，深不见底，仿佛是刺骨的冷意。
父子俩带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可是只要被注视着，就都很难将目光从那双眼睛里移开了。
顾夕在看顾云，顾云在看落日，而落日又在看谁。
顾云没有注意到叔父情绪的变动，他看着画上的落日企图看出一些什么与之前画作不一样的地方。
顾夕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讲得很慢但吐字很清楚。
“是的，很喜欢。小云你看，叔父我就像落日一般，已经快结束自己的使命了。”
落日，顾名思义就是日之将落，给人的感觉就像时光已逝，永不再回。就像是顾夕现在给人的感觉。
“你不一样，你还是新升起的太阳。小云，你要做的是成为边塞的守护神。成为所有人的希望。”
顾夕诉说着自己对小侄儿的期望。殊不知对于顾云来说，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他噩梦的开端。这里面所要承担的实在太重了。
不知何时起，殷切的目光永远是一个魔咒一样，追随着顾云的身影。只要他回头，所有人都在这样看着他，等着他。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总是被这样惊醒。从此夜夜不敢轻易入眠。
顾云握紧手上的画作，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这个期望。顾夕知道他还不能接受，没有强求。但也是每次都叹气。
边塞的气候不如多雨的江南一般潮湿。画上的笔墨干得很快。
在顾夕的指挥下，顾云挂上了这方天地的第十五张落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顾云来这里的正事才刚刚开始。
顾夕坐在太师椅上，等着顾云汇报今日发生的事情。
顾云站在落日前，没有直面自家叔父。顾夕也并不觉得失礼。
“叔父要求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明天莫洛军便会开始全面搜捕。金乌那边的人明面上答应我们的条件，但内地里并不服从。他们并不信任我们。”
关于金乌内部的事情，顾夕与他们也交手了多次。不是没有见识过。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不遵守约定的，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处理。”
回过头，看着顾夕，犹豫了片刻，顾云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接受和他们的合作，对现在的莫洛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莫洛需要盟友，广陵王府也同样需要。如果能获得他们的支持，这里的百姓就能多几日的安生日子。”
顾夕他总是忧心百姓，忧心军队，忧心本不该他承担的一切。
“如果我们不能帮助他们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呢。”
顾云不解反问，难道说一个小小派系的支持就如此重要。
“我们必须找到。这是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可以争取他们支持的机会。”
这件事意义重大，顾夕希望小侄子能明白，单打独斗可能可以取得一时的胜利，但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金乌的协助，是自己留给小侄子的一个助力。
只是现在的顾云并不能理解，他只是初来乍到，选择了少年人的方法。
“叔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朋友，如果我们不能令人信服，那就打到他服为止。”
顾夕摇摇头，“这不是广陵王府的作风。”
“那就从我们开始改变。”
“顾云！我是怎么教你的。你要成为那些外族一般吗！”
顾夕不怒自威，石室内顾夕的声音还在回荡。强硬的气场逼退还欲辩解的顾云。
“去做吧，探子来报，他们要的东西已经在莫洛了。”
态度容不得半点拒绝。两人对于事物的看法，导致的不欢而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直到顾云离去良远，远到属下来报世子已经出了城主府。顾夕才敢将淤积胸腔中的血气喷出。
“你这又是何必？都已经这样了，就放手让他自己去做。”
属下清理好石室中的血渍后，城主坐在顾夕的对面。自己的好友现如今已经不比当年初见时那般。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终是被尘世的纷扰，压弯了脊背。城主看着顾夕，又感叹现在的自己比起他又好了多少？
“趁我还能看着他，多帮他铺平一些路，也能让他往后好走一些。”
顾夕的声音已经没有与顾云交谈时，那般威严有力。现在的他就连多说几个字，都会停下咳嗽好几声。但还是坚持着说完。
对于顾夕的决定，作为下属的他没有权利制止。城主只能看着自己誓死效忠的人，走向他最后的结局。
两人就这样坐着，在每次顾夕与顾云的对话结束后。淡淡的血腥味还萦绕在石室内。
城主见顾夕画了这么多落日，挂了这么多落日。
可现在看向的却是那一方方正正的棋盘。黑白的棋子在棋盘上纵横交错。
那眼神中似有千般无奈，万般不舍。又化作了释然
最终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
“只是可惜，我本来还想多下几局棋。”
离开城主府的顾云，躲开守卫，沿着乙留下的记号，找到了正在客栈的两人。
被打晕的托娅躺在床上，一直都没有苏醒过来。
房间里除了乙，还有多日未见的癸与风。
除了乙，一直在暗处跟着顾云之外。
其余的两人，白日里的他们，是莫洛城普通的一员，夜里他们就是顾云最趁手的利刃。
顾云将自己的想法同三人做了周密的安排。
对于顾云来说，探究托娅的身份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天那群人不守规矩的。自己已经想好该怎么陪他们玩了。
所有期待明天的人，都在等着太阳再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