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顾云（5）
时事发展从来不按人心谋划所行。
正如第二天传回的消息，顾云眉头紧锁，骨节分明的手夹着纸条，已经盯着好一会了，没有犹豫太久。
纸条在火焰中消失，残留的灰烬随风飘扬。
“去看看吧。”顾云对自己这样说着。
街道上又开始出现，从一两个，到三五成群，到后面川流不息。眼见这座小县城从沉寂变得富有生机。这座小城透出的气息证明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想到这里，顾云不由得叹口气，可惜了下次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少主。”门外传来询问的声音，只稍敲了一下，便没有再响起。
顾云没有接话，赤裸的双足走在冰冷的木板上，一开门右侧守着的是一夜未眠的乙，眼下的乌青又重了许多。
反观他身后的庚，精神状态不错，面色红润有光泽，完全不见前几日气若游丝的面相。
“叔父给的东西还剩几个”
“只剩最后一个，大夏来势汹汹，王爷这次也不得已召集了这些人……”
乙还想接着说下去，顾云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走吧，给完也该去下一个地方看看了。”
“按计划，我们该回府了少主。”庚也要插一嘴进来。
站在门口吹风已经足够久了，顾云反身朝里走去。不想还跟他们一起站着。
利落的收拾好自己，还未出客栈，就听说书先生讲起了一则八卦。
“各位客官，可不是我刘铁嘴瞎说，诸位且等着吃张县令家的喜酒罢——”
“诶，刘嘴子你这话怎么说？”
顾云三人坐在客栈饮茶，听见对话也多留了个心眼。
“听闻，昨夜张府挂了盏天灯上去，这张府大小姐早已嫁为人妇，你猜这盏天灯是哪位贵人的”
“各家送灯都是匿名，你如何晓得的”
刘铁嘴嘴里念念有词，脸上神气的很:“山人自有妙计！”
众人齐齐切了一声，不一会有人回过味来。
“张府就两位小姐，既挂了天灯，那必定是那位千宠万娇长大的二小姐吧。”
案上的惊堂木一拍，定住了在场的众人。
“没错，正是张二小姐，而且据说二小姐所出的考题，被一人解答出来，张二小姐对此人甚是满意，我估摸着喜事大概就这一两天了！”
“老刘，你这消息可靠吗？若是真的，那确确实实是喜事一桩，可若是虚假，你这平白误人姑娘清白。”
人群中传出怀疑的声音，马上被好事者附和。
刘铁嘴信誓旦旦，语气不疑有假:“鄙人可以讨生的这张嘴作誓，这事千真万确。”
众人见刘铁嘴如此作保，也没了质疑的意思。这个小插曲过后，客栈内恢复了原先热气腾腾，人生百态的样子。
“等等吧。”顾云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少主”
最后的一个令牌上与其他的令牌没什么不同，只有凑近了才看得到，令牌右下角一个小小的“刘”。
那棵树下，顾云好似又见到了刘采买与芊羽的身影。很快又变换成男子与友人并肩而立，不同的人传达出来的情绪是那样的一致。
对于顾云来说，那两两相望的眼神中传达出的含义，还很陌生。再定睛一看，树下只余几个小儿在嬉笑打闹。
难得休闲的时间，三人也只是散漫的逛着，偶尔有顽皮的孩童撞上来，都会被乙的相貌吓跑。
也不知走到一扇竹门前，孩童朗朗的读书声透过门窗的空隙飞到了顾云他们的身边。结束后是一个温婉的女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孩童们跟着女声念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课堂上的互动，随着女声的引导变得生动，在书本上的圣贤之道也经女声的讲述变得活泼。吸引顾云他们也停留了许久。
竹门上一张宣纸上，用娟秀小楷写的告示，看得出女子书写上还是下了些功夫。
粗略扫了几眼，顾云心里已然有了盘算。没有目的地闲逛，总让时间飞快流逝。
庚因身体原因，早早睡去。楼下，顾云一壶茶刚刚泡好，还没来得及饮用。
乙自二楼走下，落座于顾云旁。
“关于庚，少主是如何安排？”
顾云轻嗅茶香，像老和尚一般，不疾不徐的品茗。到底没有那个耐心，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抛出一纸团，纸张上眼熟的字体，使得乙快速联想起今日的那扇竹门。
“或许让他在这做个教书先生也不错。”
“母亲那边，准了庚的事情，他的身子不能再拖。”
“是。全凭少主做主。”
“现在还能有这药吊着，不寻求解药，等毒性彻底爆发那天，被积压的毒性全部都会反噬回己身。”
“希焰我已经送回去了。”
“是，属下明白。”
主仆两人就在这间小客栈达成了一个隐秘的协议，睡梦中的庚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这样几句话决定好了。
顾云也坦白了纸条的事情，他既已做好打算去赴这一遭，当然要选对自己忠心的人才好。
当下乙是最好的人选。不出所料，乙听闻圣人传广陵王世子进京的消息，认为顾云太过冒进。
“少主当下羽翼未丰，王爷与夫人都不在身边，若是去，怕是九死一生。”
“乙，你欠我一个承诺。”
“少主，此事不是儿戏，您需明白您的性命是最为紧要的。”
乙还打算阻拦，被顾云直接回绝，只道:“你去准备吧，庚的事情等这里尘埃落定再说。”
顾云的心里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是有些莽撞。
但既然要去对抗这个王朝，总要去见见这个王朝的掌权者吧，去看看旁人眼中的人与自己所感受到的他到底有什么不同。
再者，如果连自己的对手是谁，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未免太过无趣了。
顾云这样想着，站起身就准备往二楼房间走去，脚步轻快了不少，身后的乙黝黑的脸上，涌出说不上来的愁绪。
只得痛饮了好几杯茶，苦涩的茶水险些将他多年来对外营造的面具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