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顾云（2）
小和尚安静地躺在那里。眉心的红点在圆润的小脸上，格外醒目。只是平稳地躺着，没有危险。只是也不会醒来。
屋檐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残雪，院中站着一个年迈的和尚。
身形单薄，一袭禅衣。只手里拿着一把比他还要高大不少的扫帚，细致地将地上的积雪扫着。
直到第一缕晨光照进寺庙，迎着光，寺庙的房门被打开。从光中走出了一名男子，脸上的胡子还未来得及清理，眼下乌青。但双眼的神色比起昨日的憔悴要好实在太多。
只消一眼，男子便看到了院中扫雪的老和尚。他快步走着，又觉得不够快。最后还未恢复的身子直接就在寺庙中跑了起来。
雪天路滑，意外也容易出现。寺中凭空哎呀一声，老和尚往声源处瞥了一眼。
刘采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走向老和尚所在的位置。虽是老友相见，该有的礼数一点也没少过。
俯身长揖，语气恭敬：“这次多谢大师，恩情我来日必定报答。”
老和尚也只是将刘采买全身来回扫视几遍，垂下眼继续扫着自己的雪。
“这次是他还你的，不必报答。”声音平淡，一如往常。
见老和尚兴致不高，刘采买尽可能地找着话题。
&34;不说我还忘了。话说小和尚呢？这个时辰他该是跟在你身边。&34;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寒风，从两人中呼啸而过，刘采买不禁裹紧自己身上不多的衣物。好不容易缓过来，一抬眼望进一双担忧的眸子，或者说是悲悯的成分更多一些。这是刘采买第一次见到，老和尚眼底明显的情绪波动。
平时的他神机妙算，对所有的事物永远都是神色淡漠的模样。即便相识多年，对刘采买来说，老和尚真的像天上来的神佛，他永远在这里静静接受所有的开始、经过与结束。
情不自禁揉揉眼，再看去老和尚早已走远，不在原地。刘采买赶忙追上前去，语气焦急：&34;哎！大师！和尚！等等我啊！&34;
刚追上老和尚，在老和尚面前喘着粗气：&34;怎么～突然就～&34;
一段话都还未完整地说完，就被拉到老和尚身后，大扫帚在老和尚的手中快速舞动。没来得及搞清老和尚的意图，刘采买只知道当他停下的时候，离自己一个手掌宽的柱子上，正赫然插着一把做工极为优良的弯刀。
刀身几乎全部进入柱子，可见将刀挥出的人，手上力道非常人能比。
出现在门口的顾云，正闭眼蹙眉揉着眉心，&34;聒噪。&34;
明显意有所指。见老和尚出手阻止，顾云也未多说什么。
&34;他为何还未苏醒？&34;调整好心情的顾云，恭敬询问的态度，比起上一句转变太快，不禁让人咂舌。
&34;施主什么都明白，贫僧何须多言。&34;
顾云沉默片刻：&34;这次是我没有护好他。&34;
刘采买看着两人谜语一般的发言，脑子转不过来。幸好更多厢房的房门，在此时被打开。昨日同行的一群人，就直接在寺庙内又一次面面相觑。
没有任何言语，只简单打了招呼。乙、庚二人还是跟在顾云身后，芊羽惊讶于少年的容貌，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拉着刘采买的袖子不放。
寺庙很久没有来这么多人，本来静谧的环境也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吃过早饭后，刘采买担心芊羽的家人着急寻找芊羽，想来自己也在山上待了许久，与老和尚匆匆打了招呼，便收拾下山。
顾云站在寺庙最高处，腰间悬挂的不再是那块玉佩，而是一块玄铁制成的令牌。望着两人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自远处飞来一只黑鹰，初看时还是一个小点，直到越飞越近，底下的人才看清楚那是什么事物。
黑鹰扇动翅膀带来一阵大风，安稳落在顾云的手臂上，纹丝不动。顾云摸了摸黑鹰的头，表示安抚。黑鹰也回蹭蹭顾云的身体，本该锐利的眼中，此时盛满了欢快的情绪。
但一切都只是暂时的，顾云将令牌取下，系在黑鹰的鹰爪上，振臂一挥，再看去时，黑鹰已飞离顾云的手臂，盘桓在寺庙的上方，或者说是顾云的上方。
随着木哨的吹响，黑鹰朝着既定的目的地飞去，如同离弦的弓箭一般，又变成了最开始的黑点，同刘采买他们一样，消失在了天边。
众人见顾云一系列操作并不意外，老和尚也只是稍稍盯了一会，顾云与黑鹰的互动，便又进房不知干什么去了。
乙、庚则守着他们的主子，看完了全程。
他们不知道的是，看似是顾云将令牌给了黑鹰，实际上，顾云也从黑鹰的身上找到了一个玄色的布袋。被人小心的藏在黑鹰的身上，只有贴身靠近的人才能察觉到布袋的存在。
能让黑鹰安心靠近，这世上满足这一条件的，为数不多。
顾云灵巧地跳下了屋顶，落在地上，脸上的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恶。
跨步走向了老和尚所在的房间。两人想跟上，被顾云挥手拒绝。
室外虽无冷风寒霜呼啸而过，但极低的温度也是让人不太好受。反观室内，顾云一进门，一股淡雅清新的茶香扑面而来。
即便是情绪暴躁、面带怒意的人，也不由得放缓心神，平复情绪。室内的火炉烧得正旺，为室内提供源源不断的温度。
顾云站定在老和尚面前，行了一礼。恭敬开口：“大师。”
老和尚睁开双眼，一双眼中没有老年人的浑浊空洞，剩下的只剩清明。
“世子既已求得所求之事，何不下山。”
这明摆着是下逐客令了，顾云置若罔闻，“我有一惑，求大师解答。”
“为何是我？”
“为何不是你？”
老和尚将问题反抛回去，又说了一番：“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世子只当向前行去，一切所遇之人，所行之事，皆是因果，逃不掉离不脱。”
“我从未相信因果。”
“信与不信只在世子自身，成与不成看的就不是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