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事理
常福是武将,却也是常遇春身边,不可多得智囊。与谋士相比,常福不如。但常遇春能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上,稳坐勋贵第一把交椅。
靠的不仅仅是军功,还有常福的脑子。
要知道,徐达的军功,不比常遇春少。更甚,第一个进元大都的人,就是徐达,而非常遇春。
但常遇春与无法二人,朱元璋更喜欢常遇春。
表面憨厚,做事做绝。
杀俘、虐民,这些种种,都使得常遇春在军中、朝中威望不如徐达。
但也就是这样的常遇春,朱元璋才能把心放肚子里。一个在朝中根基不深的人,能倚仗的,就只能是皇帝。
这些,这都是常福教的。
因此,李景隆说的这些,常福完全听的明白。只是,他还有些不懂的是,为何朱允熥还要匆匆召常升进宫呢。
常福抱拳行一个礼,“多谢曹国公了。”
屋内陷入安静,李景隆自顾自的喝着茶、吃着果子。
而常福,一副若有所思。
刚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撞击着常福的内心。
“不懂?”
见此,李景隆挑了挑眉。越是这样,李景隆就越是觉得,常家大不如前。
常福摇摇头,“曹国公,果真如您所说。那常家,岂不是万劫不复。如今,常家所指望的,就只有三爷。若三爷也不待见常家,常家又该如何。”
凝神沉思了大半个时辰,李景隆才回过神来。
勋贵互相倚仗,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尤其是在皇家的事上,更是铁桶一块。
李景隆深知,常家会不会出事,从来都不在朱元璋,也不在朱允熥。而是在朱元璋与朱允熥之间的那个人,朱标。
说到底,朱允熥是因为他的朱标的嫡子,才如此得宠。
大明朝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不过是在朱标的一念之间。只不过,这个太子,素来以仁厚待人。
“吴王,这是带着开国公,去见太子了。”
半天,李景隆才说出这么一句。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常升会这么着急的进宫。
常福没有多说,眼中的担忧,却更重。
“曹国公,您与我家老爷,素来交好。岐阳王与开平王,那也是一块儿带过兵、打过仗的。咱们两家”
话未说尽,李景隆抬手打断。
“这我知道,不单单你常家在凤阳有二房,我家也有。皇爷若是狠下心来,把二房都给端了,你我都得断了这份亲戚。只是”
只是,朱允熥将李文山带到京城,让李景隆,给安排一份生计。
这也是在向朱元璋求情,这些人的二房,我要用。
想想也是,朱允熥身边,都是勋贵们。而勋贵们的二房,挑出几个读书的,就能很好的填上文官的空缺。
说到底就是,朱允熥缺人用。
想明了了,李景隆忽然就笑了,“放心吧,太子仁厚,吴王又念着咱们。咱们有些分寸,心里有着,吴王就是吴王,别总当三爷。三爷叫着是亲近了,可叫多了,也容易把自己给骗了。”
在分地的时候,凤阳府也给开国公府划上了几十顷的地。
每日所用。正是头大的时候,却听到李景隆来了,不禁深深皱眉,“他来做什么。”
手,“不见。告诉他,请回吧,今日常家概不见客。”
二爷说了,常家今日,概不见客。小的得罪您了,您请回吧。”
片刻的功夫,大门中开,常升亲自出来迎接,瞧见李景隆,咧嘴笑道,“老李,你瞧瞧这事
点给忘了。要不是说,开国公您学过算学呢,记性就是比别人强。”
李景隆右手放在下巴,若有所思,“吴王吩咐的啥来着,我得想想。”
看老李爱喝,给他备上些,带回去给曹国公也尝尝。”
爷亲自采下来的。只能说,天下独此一份。”常升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茶叶,放在桌上。
“那如果是吴王要你家这几块地呢?”李景隆笑吟吟的反问。
王的意思,就是上你开国公府,带头把这五十顷的山林农田给退回去。”
事,您肯定也是知道的。吴王的意思是,你家这把那五十顷的山林农田给退了。”
李景隆再像模像样的品一口茶,“吴王的意思就是,开国公府要带头退地,大张旗鼓的退。”
常家退地,这事儿是真的。备轿,我要进宫去。三爷要咱们退,那咱们就退。”
被常升一路搀扶着,朱元璋走的倒是也不急。坐在池塘边上的石长凳子上,吹着和煦的风。
军。咱告诉你爹,别怕,陈友谅他不会动这十五万大军。”
鄱阳湖之战爆发前夕,无论是陈友谅还是朱元璋,都没有撤去对元朝的设防。
朱元璋笑骂一句,“你咋和你爹一样憨,几条鱼能省什么宫中的用度。”
常升蹲在地上,慢慢转动树枝,“皇爷,您吃
嗅了嗅,“嘿,真他娘的香。大狗,去取些酒来。”
油滴在火里,瞬间变成一缕白烟。鱼肉的香气,混杂着草木燃烧时特有的香味,传到朱元璋鼻子里。
咱送鱼的。你爹走的早,常家就剩你们兄弟仨,也该互相照应着点。”
到咱这儿来认罪,朝堂上都他娘空了。起来说
“这些地,常家愿悉数归还,再补上牛羊、春种。”常升声音很大,“常家,受大明厚恩。不敢
慢慢往回走,“皇爷,臣知道您爱护着常家,打心里,也想着常家变好。三爷说了,你们这帮良心
家,这些臣都记在心里头。臣知道,天大地大,都不及这份恩情大。”
常家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听您、太子还有三爷的话。”
常升竖起三根手指头,“皇爷什么也没说,倒是三爷说了几句话。”
“皇爷倚重您,三爷护着您。您若还是只看重这几块地,那三爷也救不了您了。”
太子和三爷的。到那个时候,咱们还怕没了这点富贵。”
朱元璋冷笑着,“你们都好着,咱却不咋好。”
朱元璋不怒不笑,又看向旁人,“都听听,这
民田二百余顷,佃农一千四百户,已经全都退了回去,丝毫未留。”
“李文忠,咱问你,这里头除了你家,还有谁。”
国公。大明朝的几位国公,有三位,都提出退地还民。
咎。谁他娘的,不贪这些东西。咱打张士诚时,那满城的细盐粒子,咱看着也走不动道呢。”
“臣谢皇爷,谢太子,谢吴王!吴王之恩,臣等唯死得报。”
朱允熥笑了笑,“成了成了,孤问你,当真是开国公带的头?”
是人都会犯错,但就怕错了之后,还不知悔改。更怕错了之后,还一错再错。只要他们别铁
闲来无事时,宫中的娘娘、妃子、皇子、皇孙们,都会到这里来消遣消遣。尤其是春秋之
朱雄英死后,朱允熥和吕氏也跟着躁动起来。
小太监也没来过,跟着点头,“殿下,奴婢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旁边,两个太监,要壮实许多。光着上半身,手里各是一根藤条。
步子挪过去,朱允熥冷眼看着王八荣,“你知道错了?”
朱允熥握紧双拳,眼中透着隐忍,“朴无用”
这一句很明显的搪塞,朱允熥有些气恼。可依然是耐着性子,再问道。
“朴无用,伺候在皇爷爷身边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
“主子您去那荒院时,奴婢没拦着您,让主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污了主子的眼睛。”
皇爷龙颜大怒,下令户部彻查。翻遍了整个户部,也没找到福建的税章。”
简单来说,福建、浙江两省的赋税,先由两省布政留下军中所用,其余再上交朝廷。
洪武八年时,他们留下自己用的,剩下来不够交税,就与地方官商议,先交八成。而第二年时,又交八成。
而另一位的朱允炆,外公吕本曾是文官之首。
案,被问斩抄家。数千文官,涉案其中。其中不乏多位六部尚书、侍郎。
陈贤文,上一任户部尚书。牵扯进了胡惟庸案,如今已是一堆白骨。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洪武二十三年,也不至于那么惨。
这个样子,朱元璋瞬间就知道,朱允熥说进了傅文华的心窝子里头。
刘存已本非经商,其祖上曾是南朝刘宋一脉。隋唐之后,刘氏举家入江西。
张鹤哆嗦着,抬起袖子擦汗,他可不记得,吴王有进过户部查看这些。
韩国公李善长,同样是眉头紧锁。他主礼部、户部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也逃不了干系。
朱元璋同样的清楚,越是底层百姓,越不敢逃税。底层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不敢与官府抗争。
朱元璋笑着点头,“听听,都听听。这是咱孙子说出来的,不比你们这些文官驴嘴,说出来的要强。”
大明虽然是以武建国,但朱允熥所经历的洪武、建文、永乐三朝,都优待文人。
朱元璋抬手打断朱标,带着浅笑,“照你这么说,是咱错了。”
刚一说完,奉天殿内除李善长外,所有的文官都是跪在地上,“陛下,不可!”
深谙人心之后,朱元璋知道,如果不是说进了这些老夫子的心窝里,又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就如同秦荧说的,如此一开,便是绝了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滔滔不绝之下,朱元璋看到的是这个孙子,有意通过税收平衡朝廷党争。看似拙劣,却很容易施行。
坐下没多久,朴无用跟着进来,在朱元璋耳边低语几句。
“唉,你们兄弟几个,团结一心,多好。再看看你这几个儿子,高下立判呐。”
朱元璋也不再说什么,“行了,咱知道了。这事儿,接着查。”
朱标敲了一下轿壁,掀开轿帘,左右看一下,“常升,咱们到哪了。”
步子迈的大,朱标一脚踩进水坑里,半个身子都要陷下去。
得亏平日里在家,也能操练操练筋骨。虽然疼的很,倒也能站起来。
一连吃了好几天的烧饼,朱允熥有些怀恋香糯可口的米饭。
待朱允熥站远,老汉高高抬起斧子,重重落下,地上的柴火,变成了两半。
木托子里,浅浅的一层米糊糊,上面飘着几片菜叶。仔细闻一闻,还有一股馊味。
老汉边劈柴边说话,“外头的稻子,是官府的,我们一粒也捞不到。”
“老人家,你们要交多少的税。”朱允熥蹲在老汉身边,好奇的问道。
“多出这一成,是明年的。今年拖欠了,明年无论收成如何,都要把这一成给补上。”
时,福州府竟然能收出十一成的税来,真是闻所未闻。”
“臣福建承宣布政使李文庆,参见太子殿下、吴王殿下。”
朱允熥似笑非笑,“李大人可真爱惜这身官服,倒是干净。”
守。去年户部的考核,也说臣为官清廉,可为福建典范。”临死前,田泰抹去福州“福”字,第一笔那个点。至今,城楼上的字,也没能补全。
十一年时,汤和主大明水师,驻于宁波府定海。
钱宣,福州府知府。今年五月,刚刚到任福州知府。之前,吏部所查称周宣是酷吏恶人。
到了西门时,果真是如传闻所言,只有这里聚集着百姓。
朱允熥拉住李景隆,“诶,让他说。书生无志不张狂,岂不是败亡之相。”
周宣这才站起来,“福州府知府周宣,参见吴王千岁。”
“大胆,你胡说!福建高收,朝廷又没有重税,百姓怎么会家中没有余粮”
而不报。臣查过福州赋税,有的人家,至今还欠着洪武十二年时的税。”
周宣苦笑道,“弹劾?如何弹劾。一桩桩,一件件,李文庆全是按着大明律来的,臣无凭无据,弹劾不得。”
心里一团火,无处发泄,“他们真的是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