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阳奉阴违
入冬了,朱元璋身上,盖着毛毯。脚边,还挂着一个暖炉。上半身冰凉,下半身却热的滚烫。
自打开春起,朱元璋觉着,自己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时不时的,就会全身乏力。
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是大不如前。现在,即便是走上几步,朱元璋就能感觉到疲惫。
因此,更多的时候,朱元璋也更愿意躺着。
“皇爷,吴王回京了。”
朱元璋翻一个身,让自己的肚子离暖炉更近些。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起着身,“啥时候回来的。”
“回皇爷,前儿从凤阳走的。今儿,到的京城。”大狗答道。
掰起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朱元璋忽然的一笑,“得,回来了就好。就怕他呀,在外头贪玩。这玩起来,就不顾家了。”
朱元璋从榻子上坐起来,伸展双臂,“来啊,给咱更衣。孙子回来了,咱要瞧瞧去。”
大狗赶紧冲左右两边使眼色,“快些着,没听着还是咋的。”
永安宫服侍朱元璋的宫女、太监急匆匆的赶来。给朱元璋换上平日里穿的素服,腰间系上腰带。
最后,取来一个已经不知佩了多久的玉佩,挂在腰间。
朱元璋心情不错,大步流星走出永安宫,冲边上招一招手,“说说瞧,吴王在那边,又遇到了什么新鲜事儿。有没有人,让吴王觉着不痛快了。”
早就在这儿等候的毛镶,赶紧走过来。
顺手把朱元璋搀住,放慢脚步,一点一点的跟着朱元璋往永安宫外头走。
要说这些日子,朱允熥在凤阳的种种,毛镶也觉着新鲜。尤其是在听说,朱允熥去了凤阳常府之后,更是觉着惊异。
“皇爷,吴王他”毛镶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元璋立刻皱眉,感到不悦,“咋了,他还能把天捅漏了不成。咱看这天,不还是好好的。”
毛镶有些“为难”,步子迈的更小,“皇爷,臣这边的消息是,吴王在祭祖之后,去了凤阳的常家。在里头,吴王也是待了好一阵子,才出来。好像出来的时候,吴王有些不悦”
凤阳常家、有些不悦。
这些词,钻进朱元璋的耳朵里。
在朱元璋下了那道旨意之后,凤阳的常家,便无人敢去。即便是常升几个兄弟,在运送日常所需时,也都是低调行事。
“他去那儿干嘛!”果然,朱元璋语气,变得冷峻起来。
毛镶赶紧回答,“臣只知道,吴王是闲逛到那儿。询问这常府的匾牌,身边的人告诉给吴王的。”
“还有呢。”
此时此刻,毛镶已经看不出,朱元璋的喜怒哀乐。
毛镶咽一口唾沫,“臣查明了,吴王不悦,是因为开国公这些年在给凤阳常家的日常所需里,包含了许多不该有的。宜兴的茶具、抚州的茶叶。还有不少,辽东三司的酒。”
朱元璋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好好好,好一个开国公府,也给咱搞这么一套阳奉阴违。咱眼前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驴肉上来,朱元璋拿起旁边篮子里的蒜,在桌子上拍开,“老姐姐,再来一把芫荽。”
“老姐姐,咋一个人带孙子,儿子呢。”朱元璋随口问了一句。
朱元璋沉着脸,慢慢的起身,“老姐姐,这驴肉不错,下次咱还来吃。”
放在老妪手里,“不用找了,赏你了。今儿,你就当没人来过你这摊子。谁问起,都说没人来。”
李景隆丢下一个银锭子,看着朱元璋走远,放在老妪手里,“不用找了,赏你了。今儿,你就
朱元璋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去问自己的两个孙子。
“是啊,大明朝才十五年啊。咱今儿出来,真的是触目惊心。大明京城,天子脚下。”朱元璋怒
的是触目惊心。大明京城,天子脚下。”朱元璋怒了,“咱妹子修个菜园子,征他狗日的徭役。咱倒
景隆,把应天府尹先拿了。然后再让蓝玉,从上到下,彻查一遍!所涉官员,一律剐刑。”
对于这个贪官污吏们,朱元璋从来不会留情面。一旦抓到,那必定是酷刑。
申冤,就只能到县衙敲鼓。但这样一来,就会变成县令自己审自己。到头来,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说的有理,”朱元璋对这个孙子,是越来越满意了。
朱元璋笑着点头,“你该和熥儿学学,要看到其中的本质。”
李景隆也抬头看一眼太阳,“皇爷,估摸着魏国公和燕王,要进城了。臣算了算时间,该到了。”
而城楼下,乌央乌央的百姓,想要一睹大军风采。
仪凤门前的空场上,这里百姓是不准进的。
打苏州时,百姓争相上城楼迎战。而现在的苏州,百姓和乐,万民无恙。苏州官税,几年来都
人。是人,就喜欢听好听的。而且,尤其喜欢听儿孙们对自己的肯定。
共计为二百三十一万石。这其中,还不包括出海商税还有免徭加税。”朱允熥则是开口就说。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能记着这些,确实是有心了。”
朱标也笑吟吟的看着朱棣,手里捧着一碗酒,“老四,为兄今日为你接风!”
瞳孔却是不经意的微微收缩,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朱元璋轻轻点头,语气平淡,“回来了,歇息歇息,再去看看你娘。”
在北平,请巧匠打造。特送与两个侄儿,也算是儿臣这个做叔叔的见面礼。”
朱元璋淡淡的开口,“把这龙,也一并送与熥儿吧。”
“四叔。”朱允熥搂住朱棣的脖子,“侄儿问您,北平好玩吗。”
“塞外,可不好玩。到处都是鞑子,还有”说到这儿,朱棣反而停嘴。
“还有死人。”谁能知道,北平城外,也只是几里路。那里常年堆积着尸体,有胡人,也有汉人。
子的。虽然,朱棣很有傲气。但在家人面前,尤其是朱元璋面前,朱棣还是能收敛许多。
“哪天,你来了北平,四叔带你北平的郊外逛一逛。只是,你到时候别害怕。那边,可真是个乱坟岗。”
嘴上这么说,朱元璋脸上却是挂着笑,“不错,这孩子知道,和自个儿叔叔多亲近。”
“回来就好,赶紧起来吧。熥儿,你从你四叔身上下来,这么大的人了。”马皇后要去拉朱允熥
朱棣笑着摇头,“不妨事,儿臣也是难得回来一次。”
时间。而这七年里,朝廷对三个藩王,就净支出四十多万两的银子。
听到这里,朱元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咱儿子,用这么多?”
张鹤是户部尚书,阎本相则是在大宗正院,做秦王朱樉的副手。
先到的是李善长,但他在门外等着,直到人估摸着齐了,他才跟着一块儿进去。
虽然看不懂,朱元璋还是拿过算盘,有模有样的数起来。最后确认无误之后,他皱紧眉头,
是,藩王得由朝廷来养着。久而久之,朝廷的财政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朱元璋把秦王朱樉写的折子先是扔给李善长,“咱儿子,又跟咱要钱了。”
个儿新盖几间屋子。咱寻思着,咱这儿子,住的比咱还好啊。”
朱元璋叹着气,“那你们说,该咋整。就算不让他盖这个房子,日后他们兄弟几个,回太原的
封地上,犯下了太多的罪行。最后,也只是被训斥几句了事。
几个人不说话,朱元璋怒了,“咱让你们来,
外面,朱允熥坐在台阶上,前后晃动自己的双脚。
朱允熥竖起耳朵,显得饶有兴致,“再一会儿,皇爷爷怕是要见孤的那几个叔叔了。”
朱允熥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靖难。但他不敢赌,也怕没有四叔,再出来一个五叔、六叔。
想到这儿,朱允熥回头再看一眼,心里反而有了期待。
是朱棣刚到北平的时候,就让工匠开始打制的。原本的是,朱雄英一块龙,朱允熥和朱允炆各为一块麒麟。
“老爷子年纪大了,开始老糊涂了。怎么,老四你也老糊涂了?龙那玩意儿,是能随便送的?”
毕竟,那是自己老爹的嫡孙,大哥的嫡子。虽然并非长子,但朱棣打心眼里,瞧不上吕氏、朱允炆母子。
“俩孙子,一个龙,一个麒麟。炆儿他该咋想,太子嫔又该咋想。”
他不喜欢朱允炆,不是因为朱允炆是庶出。而是因为,朱允炆是文官家所出。
朱棣本不信佛,今日在这里,也学着百姓,拜上几拜。
这座寺,建于洪武八年,由礼部主建。建成之后,朱元璋下旨,召集精通儒术的僧人,入天界寺。
朱棣倒是知道这个规矩,也跟着还礼,“见过
侧厢房内,朱棣和宗泐面对面,盘腿坐下。面前的几子上,摆有茶具。
“殿下此言差矣,佛曰,万世物渡百世劫。殿下您喝得这茶,也是命中注定。”
不能散去。这样的茶,天界寺只会在有贵人来时,才能拿出来。
比天下大寺,却也是远近有名。殿下若是心有郁结,倒不如求一求佛祖,解开心结。”
“殿下,小僧可荐一人,他可为殿下排忧。”
这个和尚,手上的佛珠,快速的转动着。两只眼睛,盯着朱棣,久久没有离开。
话音刚落,朱棣一下子坐直,仿佛被人戳中了内心。
的对还是不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朱棣很不喜欢这句话。有一种,被人戳中了心事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是只为了骗吃喝,银子放在这儿。吃完,你也可以滚了。”
是因为朱元璋也做过和尚。朱棣对出家人,并没有太大的反感。
道衍摇摇头,“殿下,您既然见我了,小僧就不会死。”
朱棣脸色惊变,嘴里自言自语,“哪里来的疯和尚,疯言疯语的。”
“你休要胡说!我与大哥,兄弟之情,岂是你这样的出家人能想的。”朱棣怒了,但也慌了。
皆知。只是,您和三殿下呢。他是皇上嫡孙,太子嫡子。他日后若是登基,您还有这样的把握吗。”
“或者,您的命,您自己来定,又何必由他人掌控呢。”
朱棣嘴唇生出细汗,细思极恐之下,赶紧摇头,“你可真是个妖僧。”
道衍追上一句,“小僧只知道天道,不管民心。”
念及父子之情,定不会怪罪于殿下。只是,殿下此后,将再无机会。”
楼梯上,张玉匆匆忙忙的跑上来,看一眼朱棣,再看一眼道衍,欲言又止。
三殿下在楼下等您呢。臣请他上来,他不肯,说是殿下您同意,他才能上楼。”
慌张。轻轻走到窗边,向下去看,正好和朱允熥四目对上。
听说,四叔您信佛。这等出家之人,偶有胡言乱语,四叔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朱允熥笑着解释道,但姚广孝明明从朱允熥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戒备。
在远处看过。更不要提朱元璋、麦涛马皇后这对开国夫妻,能听过他的名字。
李景隆笑了笑,“燕王殿下,臣正是奉了皇爷的旨意,把三爷带出来的。这周围,都是锦衣卫,出不了岔子。”
朱元璋有些愠怒,“让你吃你就吃,哪来的那么多不敢。怎么,咱还要吃人咋的。”
朱允熥点点头,嘴里含着一大团米饭,“孙儿见着了,只是孙儿没想到,四叔还重佛礼。”
这时候,毛镶过来,和朱允熥对视一眼,又迅速把视线移开,“皇爷,有密折。”
甚至于,日常的整理,在看到密折时,也不得动一下。
打开密折,粗略看了一下,朱允熥也合上了。
气,这没准的事,就已经有人给他安排好了后路。”朱元璋有些伤心,说话都略显哽咽。
瞅准机会,詹徽跪在朱元璋面前,“臣请陛下,早下旨意。”
詹徽被人拖走,却没有丝毫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