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京城常家与凤阳常家
“殿下,您别动怒。这朝里朝外的,谁没些私心呢。若是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了,那是不是成包拯了。可您也细想想,朝廷里出了个包拯,您可不还得头疼着”
听到这些话,朱允熥放慢脚步。
很显然,朱允熥是默认这段话的。否则,以他的性格,朱允熥是一定会出言反驳的。
只不过,在朱允熥的内心深处,似乎有那么一些的不甘心。
“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人心这一套,什么时候被你一个太监给学去了”话到嘴边,朱允熥忽然停住,一双眼睛,盯住王八荣。
“朝廷上的事,你一个太监,就别说话掺和了。屁股上的伤,好利索了是吧。好了伤疤忘了疼,下回再打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对于王八荣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太监,朱允熥还是动不了狠心。
两世,王八荣的忠心,已经得到很好的证明。
上一世,就在朱允熥落魄时,朱允炆曾赦免王八荣。可王八荣,依旧是陪在朱允熥身边。
直到,永乐年间,被活活打死。
想到这儿,朱允熥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原本,王八荣已经是不敢再往下说了。可再看到朱允熥的眼神时,王八荣又来了兴致,“那奴婢不说就是了,您自个儿琢磨。奴婢多嘴,奴婢该打。”
说着,王八荣伸出左右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象征性打了两下。
耳边两声脆响,朱允熥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儿。他缓缓走着,寻一个地方坐下。两只眼睛,盯着那一小罐子的茶叶。
“把这茶叶,泡些与我喝。”
王八荣如蒙大赦,赶紧一路跑走。
片刻的功夫,再小跑着回来,手里提着茶壶还有一个碟子,“殿下,茶来了。奴婢寻思着,您早上未用早膳。奴婢又到凤阳府上,给您要了几块绿豆糕,您一并尝尝。”
浓烈的茶香,并上绿豆糕的甜香,却让朱允熥皱了皱眉。
他有些不喜欢,王八荣擅作主张。
动了动嘴唇,朱允熥还是没说出话来。伸手拿了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咀嚼着。
“凤阳常家,这是第几世了。”
王八荣一手递着糕点,另一只手在朱允熥的下巴处,等着绿豆糕的碎屑。
“回殿下,凤阳常家,到如今已经是第三世了。”
“哼,你倒记得清楚。”
王八荣一愣,心里犯起小九九,“奴婢先前去开国公府时,曾听得开国公说过此事。只不过,那时候没皇爷的旨意,开国公也不敢与这儿的常家,过分亲近。”
“他是不敢了,直接送东西来了。”朱允熥面无表情,咀嚼的动作却愈发用力。
“皇爷爷原本,只是让户部给凤阳常家送日常所需。孤的那几个舅舅自作主张,担起你户部的职责。若是只送日常所需,倒也罢了,这些茶叶、瓶瓶罐罐”
说起自己的舅舅时,朱允熥总是颇为无奈。
捏了捏脑门,朱允熥实在是不想去考虑这些。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再想到那么多事还未了,朱允熥只得往下吩咐,“吩咐下去,准备回京了。”
就是想骑马,像二叔、三叔他们一样,早点为皇爷爷砍鞑子,贪玩了些。”
儿请皇爷爷,责罚孙儿任性之过。”一边说着,朱允熥一边悄悄观察朱元璋的表情。
朱允熥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太医把米黄色的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
朱元璋轻轻抬一下眼皮,突然笑道,“臭小子,连你皇爷爷的军,你都敢将了。”
皮肉翻开,朱元璋瞅了一眼,随即皱眉,“咋伤的这么深,你不是说没啥大碍嘛。这咋叫没啥
都是自己上药。那时候,哪有啥太医,啥事都得自个儿来。”
伤口处,“别嚎了,咱打仗的时候,中了箭啥的,都是自己上药。那时候,哪有啥太医,啥事都得
朱元璋坐在床边,叹息一声,“想啥呢,从马上摔下来,跟咱搞苦肉计。真的摔出个好歹来,
略微的停顿,朱允熥低下头,“皇祖母说,蓝玉是有功的。他还有铁券,不该被关进诏狱。”
虽然这只是象征性的,但也代表着一定的地位。非开国功勋,得不到这块铁券。
再起身,“能走不,能走就跟咱来。不能走,就让他们给你抬着走。跟着咱,到你皇祖母的菜
泥地,“瞧着些,等你再大些,帮咱种地。到那时候,咱不能动了,也让咱享享清福。”
说到这个,朱元璋反而忧心起来。他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孙子,突然开口,“熥儿,你知道,咱
而且蓝玉心傲,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用得,却也得看是谁用。
但他也同样知道,蓝玉是个武夫,所有的情感都来的很直接,不像读书人那样,有那么多的
身边同样的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一次换成了毛镶。
大门一开,顿时一股阴凉之气,喷在脸上。和印象里一样,里头几乎没有什么光亮,一片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还有血腥味。最深处,总能隐约听到,有人在哭喊。
“蓝玉,你看谁来了,甭睡了,快起来了。”毛镶叫了一声。
又面带怒色,用指着毛镶,“狗日的,三爷体弱,你带他到这个地方来。若是三爷出了啥事,
把手里提着的小酒壶,还有一篮子的肉提起来,“您看,咱们边吃边说话。”
桌子上,酒肉依次摆开,蓝玉没有丝毫的顾忌,拿起筷子就吃。
只半炷香,桌子上的酒肉,就已经是所剩无几。酒壶里的酒,也是一滴也没留。
皇爷的旨意,臣是肯定要见的。臣这辈子,就服仨人。头一个,就是皇爷,第二个是太子,第三
说出这话,是在给朱元璋表忠心。却也是在给自己,埋祸根。
出生的时候,就这么点大。大爷那时候还在呢,他吵着要抱抱您。”
“舅姥爷,您可真是胆大。这些话,哪能说。”朱允熥微微皱眉,又提醒一遍。
子了。”朱允熥突然生气,“祸从口出,而舅姥爷您说话,却是口无遮拦。”
很多次,朱标都告诫蓝玉,嘴上要有个把门的。
“蓝玉,我若是皇爷爷,定饶你不得。这铁链子,不光要链住你的手脚,更该链住你的嘴!”
朱允熥冷笑道,“怎么,听你这话,蓝玉你这是还对皇爷爷有怨气。”
二年征王保保,你纵容兵士,强抢民女。六年时,平定福建水賊,賊首已降,你又杀已降賊众
粮仓。十二年时,你与颖川侯入滇,将帅不和,致使军心涣散,首战即溃。”
蓝玉被说的冷汗直流,按照大明律,这些罪,罪罪当诛。
蓝玉只是愣了一下,就连忙点头,“认,臣都认。”
北战事有魏国公,西南战事有英叔。大明朝,少你一个蓝玉,不碍事。”
走。后面,毛镶拎起又粗又重的大铁链子,“永昌侯,我要是您啊,就认个怂。这腰杆子,何必挺得这么直呢。”
不知道没什么,这个四岁的朱允熥,说话的时候,似乎从不留缝。
手里拿着刚刚在诏狱侧室,隔墙的人把朱允熥和蓝玉两人的对话全都记在了纸上。
朱元璋粗略的看了一眼,脸上挂着笑,“这小子,骂得好。”
京城西南角的诏狱之中,毛镶为蓝玉单独开了一间。
中年人手还悬在半空中,“下官写好了,永昌侯,您继续说。”
把纸揉成团,“不成不成,皇爷瞧见了,还不扒了我的皮。在皇爷面前文绉绉的,搞不来这一套。”
了。这鬼地上,老鼠来了,都掏不出个洞来。臣心里头憋屈,您就放了臣吧。”
蓝玉深以为然,“不错,让你让毛镶送去给三爷,顺便提一嘴,蓝玉真的知错了。”
蓝玉叫住他,“等等,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什么官职。”
詹徽有些不满足,仅仅是蓝玉的人情,还远远不够。
“下官都察院都监察御史詹徽,求见三殿下,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詹徽轻轻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袋子来,“这位公公,银子不多,您拿去吃茶。”
就这样,詹徽在太阳底下,整整站了两个时辰。
“三爷,您下课了。”王八荣看到朱允熥,赶紧迎过去。
伐的机会,于是才有了捕鱼儿海大捷。又有了后来的,册封梁(凉)国公。
但是,詹徽太清楚淮西一派的秘密。可以说,詹徽是推动了蓝玉被杀。
“永昌侯怕您,对了皇上来说,才是对永昌侯最有利的。”
看着詹徽走远,朱允熥下了一个决心,“你去告诉皇祖母,孤今日去皇爷爷那儿。”
朱允熥坐在朱元璋身边,眼巴巴的看着朱元璋批阅折子。
朱允熥心里好奇,却不敢去看,只能斜眼,偷偷的瞄上一眼。
尽皆被俘。燕王身中三刀,仍然奋勇杀敌,进而不退。三军备受鼓舞,因此大败残元元帅脱尔帖花。
只是,朱元璋还沉浸在自己的儿子奋勇杀敌之中。
朱允熥抿嘴,深吸一口气,“大将军徐达,深得朕心。此役得胜,残元秋收之时,再不敢南
徐达,玉如意一副,金丝铁甲一套,琉璃凤彩瓶一对,蝉丝金水履一双。”
朱元璋听完,微微眯眼,“这些,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佑大明百姓。望朕之四子,拱卫边塞,守一方万民。”
但这是朱允熥,朱元璋巴不得朱允熥多学些
再者而言,你争了,这是好事。最怕的就是,我有意,你却无心。
接着,朱元璋亲自磨墨,“全都写下来,再最后再加一句。十六年正旦,咱在仪凤门,盼卿回京。”
朱允熥认真的在折本上写好,再把朱元璋后来说的话,也给加进去。
放下笔,朱允熥扭头去问,“皇爷爷,今年正旦,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他们也要回来吗。”
“你皇祖母,也是想你那几个叔叔了。”朱元璋嘴硬,就是不提自己也想儿子。
大明朝北方的安定,在他俩手中,丝毫不得马虎。
朱允熥的目光,放在了蓝玉的那道乞罪的折子。
以一国之力,养天下藩王。一方有乱,诸王讨之。无事之秋,屯兵养战。
朱允熥轻轻的摇头,他可不敢说太多。还差
正如朱元璋所设想的,皇帝稳坐京城,藩王们拱卫四方。
朱元璋满口答应,“好好好,等他们回来了,咱给他们下旨。”
放在一边,朱元璋突然问着,“熥儿,你若是皇帝,你能让蓝玉认错不。”
朱允熥点点头,“把皇祖母给孤做的那件棉衣拿来,孤今天穿这一件。”
重华门口,朱允熥怀里揣着小暖炉,站在边上。
在这里又等了一会儿,朱允炆才扶着朱元璋,从坤宁宫的方向过来。
“臣家里,有一根辽东的野参,也不知道有多
朱元璋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咱不要,你爹留着吃吧。这玩意儿大补,当年你爹打仗时,流不
着吃吧。这玩意儿大补,当年你爹打仗时,流不少血,这也能补补。不然到了老,跟咱似的,身
望朱元璋可以长寿。一方面,是出于对朱元璋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朱允熥碰了一下,呵呵笑着,“李景隆,孤问你,这玩意儿吃了大补?”
朱允熥拍了一下胸脯,“到那时,皇爷爷您坐在京城,孙儿为您开疆拓土。”
这是整个大明朝,最热闹的地方。前面是仪凤门,又与朱雀大道相交。每日这里,都是商贾云集。
一听是驴肉,朱元璋一下子来了食欲,“走,去尝尝。”
伸头看一眼,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朱元璋心里难耐,“一碗八大枚,咱多吃点。”
驴肉上来,朱元璋拿起旁边篮子里的蒜,在桌子上拍开,“老姐姐,再来一把芫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