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结伴
安盈若尚未反应过来,却见方才持手臂粗的木棍跟她一起袭击乞丐的另一名乞丐两步走到那倒地乞丐身边,抓起方才那块破砖,奋力向地上那人的脑袋拍下。
一下,两下……
直拍到有不知名的秽物飞溅出来,在夏日早现的天光中那乞丐的脑袋彻底凹陷下去,才罢了手。
安盈若被吓呆了,待那执砖的乞丐气喘吁吁地坐到一旁,她看清了那破烂脑袋真切的样子,铺天盖地的惊惧和恶心一同涌上来,昨日夜晚吃下的单笼金乳酥被吐了个干净。
“过来帮忙。”执砖的乞丐歇过来,开口说话,是少年音色。
安盈若不敢转身去再看一眼那脑袋的惨状,只微微抹头,看清了说话之人的脸,确实是个少年。
见她二人都愣着,少年乞丐开始不耐:“还愣着干什么,等别人过来看到他被你我杀了吗?”
……
少年乞丐抬肩膀,安盈若和阿园一人抬一只脚,将死透了的乞丐从土地庙门口,抬进了庙里面。听着少年乞丐的指挥,把他藏在了神龛后面。
而后少年乞丐从尸体上扒下裤子,去擦门口的血迹。与其说擦,不如说是将那一摊血铺展开来,不聚在一起,看上去就没那么像血了。浸在门槛后的泥地上,若是不仔细闻气味的话,会以为是路过的野狗跑进来撒了一泡尿。
擦完之后他将混着血水和泥浆的裤子随手塞到神龛里面,蹲在土地爷神像前用香灰把手上的血迹搓掉。
他起身,安盈若旁边的阿园被吓得后退一步。
“要不要一起走?”少年乞丐冷声提出结伴。
安盈若迅速迅速思索,而后点头。
“那就快点儿。”
少年乞丐拿上他平时讨饭用的碗以及昨晚安盈若带过来的四十枚铜钱,因上衣卖给了安盈若,所以只着下衣,上半身的有些脏污的皮肤裸露在湿润的朝露下。
安盈若和阿园则将昨晚买来的两件脏污破旧的上衣裹在自己衣裳的外面。快步跟上前方的少年。
走出巷子之后安盈若才想起来,大喊停下,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和阿园一起朝巷子另一头飞奔,在野草堆里翻出来之前藏在里面的包袱。
……
三个小乞丐在城门口等到东门洞开,随着清晨第一波人流出了荥阳城。及行至三四里之外,土地庙里的记忆才后知后觉追赶上来。
她杀人了……
她和另一个人一起,把那个乞丐打死了。
安盈若抬眼看向几步之外光着上身的少年,眼神复杂。
随之又记起那颗已经没有人头形状的脑袋,剧烈的恶心再次袭来。不过她此时已经吐无可吐了,只剩干呕。
“小娘子!”阿园原本木然跟着往前走,看到安盈若忽然俯身呕吐,赶忙上前询问,“你没事吧?”
“走不动了?”前方的少年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停下脚步道,“这才走多远?”
后面这句带了嫌弃在里面。
“我……”阿园转身解释,可是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就想起夜里的场景,受惊一般立刻撇开视线,颤声结巴道,“我们从昨晚一直走到现在,还没……没歇息过呢。”
少年皱眉,但没在说什么。他也不见其他动作,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安盈若二人休息好。
安盈若早已身心俱疲,若不是逃婚的意念撑着,早就倒下了。阿园的手抚着她的背,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后,她直起身,问阿园:“还能走吗?”
阿园点头,目光坚定:“能!”
其实她三魂七魄早就吓飞了一半,但是心里只有一个念想怎么也不会忘,那就是跟着小娘子,小娘子去哪儿她去哪儿。她心思简单,不像安盈若那般多思多虑,正是这样的心性,夜间发生的事给她带来的冲击力不如在安盈若身上那么强。
“那就继续走吧。”安盈若抓住阿园的手,相携向前走。
前面的少年见她们动了,也迈开步子:“前面不远就有一个茶水摊子,专供过路行人歇脚用的,茶水一文钱一碗。运气好的话还有胡饼,三文钱一个。”
听到吃食,安盈若与阿园才感觉到饥肠辘辘,腹中脏器叫嚣的难受。于是加快脚步,跟着少年往他说的摊子寻去。
他并未诓人,三人又走了四五里,日头上来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设在路旁草地上的茶水摊子。
摊子虽简陋,但有两张桌子,桌旁还有几把小胡床。安盈若给了三碗茶水的钱,三人在胡床上坐下了。那少年见不用自己掏钱,很是乐意。
第一碗茶水吃完,安盈若又摸出三文钱,让摊主再上三碗。同时询问有没有胡饼,得知有。跟摊主问了价,果真如少年说的三文钱一个。
她又摸出三十六枚铜钱,同摊主要了十二个胡饼。
摊主正在包胡饼,南面响起马蹄声,安盈若放下茶碗望过去,大惊失色——那衣裳是郑家仆从穿的!
“阿园!”
安盈若拽过阿园下意识就要跑,随即又顿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们现在穿着乞丐的衣裳,头发凌乱,而且那些骑马追来的肯定是外院的仆从,平时见她们见得很少,所以应该不能一眼就认出来。可要是她们跑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所以,不能跑!
安盈若抓着阿园的手,把头埋得低低的,僵立在原地不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她们唯一的祈求,便是那些人直接跑马过去,不要停留!
马蹄声越来越近,迅速从远处的土地踏到安盈若的心上。
扑通,扑通,扑通,这声音像是无形的拳头,从四面八方捶向她的心脏,将它捶压变形。
多日未落雨的道路被马蹄踏过,尘土飞扬。郑家仆从路过茶水摊前见有人,将速度略微放缓,视线扫向前。
只见简陋的小摊只一位摊主,另有三个站在摊前的小乞丐,似乎是在讨要茶水。一览无余,并无他们要找的人。
遂又放下马鞭,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待四匹马远走,二人身体一松,几乎是同时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