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母子相逢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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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之醒来之后还发着低烧，但他依旧拖着病体走出了国相府，他想进宫去见君瑶，可他如今动不了国相大人的暗线，他在神武门前站了许久，宫门口的守城将士认出了他就是曾经风头无两的新科状元郎，并未上前驱赶。
他站在偌大的盛京城中踌躇半晌，最后发现竟无一处可去，他深深的望了永宸宫的方向一眼，默默转身离开了，漫无目地的在城中游走，完全没发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不多时，天空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路上行人纷纷加快了步伐，踩着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避雨去了。
而裴淮之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任由雨点落在他身上，将衣裳淋的透湿，本来就未痊愈的伤口此时隐隐有血迹渗出，将外裳都给染红了，雨水打在脸上，他略微眯着眼，急匆匆躲雨的行人经过他时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碰到他的伤口，将他撞的一个踉跄他也毫无反应，最终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屋檐下躲雨的行人见有人晕倒在了大街之上，几人撑着伞靠近，路过的行人也不顾雨势围了上来。
“这人怎么昏倒啦？”
“你看，他好像在流血！”
“这不是前年的新科状元郎吗？”
“他怎么沦落至此啦？”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人群中一位头纱覆面的中年妇人看着裴淮之的脸庞，半晌，终是不忍心，招呼身旁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从怀中掏出碎银，声音撒哑的说道：“几位小哥，可否麻烦你们帮我把他抬到前面的客栈里，这点银钱就当各位的辛苦费了！”
街头看戏的那几个壮汉一听有银子拿瞬间来劲了，几个人合力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人抬到不远处的客栈里安置下来，中年妇人将手中银钱递给其中一人，笑呵呵道：“拿去买酒喝！”
重云一直守着国相府，见到裴淮之脚步凌乱的从国相府出来之后便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倒在雨中被人救起，他默默记下客栈的名字，转身回了尚书府。
待到几人离去，那妇人向客栈里的小二要了一身干净的男装，又要了一盆热水，小二拿着银钱听吩咐照办，妇人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之上的面容苍白的裴淮之，眸色晦暗，如果她的儿子还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只是不知他如今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妇人陷在回忆里，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英娘回过神来，打开门，门外小二端着一盆热水，水盆上横置了一个托盘，小二笑笑朝英娘说道：“客官，这是您要的热水和衣衫，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英娘点点头，伸手接过水盆放在桌上，小二帮她关上房门，十分殷勤。
英娘见裴淮之一身衣裳湿透，便想先将他的衣服换下来，衣裳褪去大半，她看到裴淮之胸口的渗血的鞭痕，还有各种程度新旧不一的刀疤，剑伤，她震惊不已！这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刚刚那些行人不是说他是前年的新科状元吗？可新科状元又不是什么刀尖舔血的活计，怎么会受这么多的伤？
可望着少年虚弱的面庞，她咬咬牙，既然这个闲事她已经管了，那就管到底吧！多积些阴德，保佑她的儿子若是在外受苦，也能遇到一个好心人。
待衣裳褪至腰间，她看到裴淮之左腰间那个半月形胎记手中动作停顿僵住，怔愣良久，再抬起眼眸时，已经热泪盈眶，她的手微微颤抖，缓缓抚摸上那块胎记，泪水从英娘眼角低落，一颗又一颗，她看向裴淮之虚弱苍白的脸色却依旧挡不住的丰神俊朗，他的唇也因干渴而有了微微起皮，英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小声抽泣起来，她的儿子，她心心念念，找了十八年的儿子！如今就在她的面前！
她的小宝还活着，虽然身受重伤，可他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这么多年来苦苦寻找，终究是没有白费！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儿子！这些年所受的苦如今在她看来什么都不算了，失而复得，老天爷还是听到了她的祈愿。
英娘噙着泪，将帕子浸湿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裴淮之身上的伤口，然后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金创药给裴淮之的伤口抹上，等到伤口处理好之后，又将新衣服给裴淮之穿上，待到整理完毕，这才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裴淮之安静的睡颜。
当年，她带着小宝一路向西寻找她的丈夫，可是就在那天午后，她将小小的裴淮之留在客栈自己出门去打听消息，可等她回来客栈中哪里都找不到裴淮之的身影，她问掌柜，问小二，在街头拉住行色匆匆的路人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他叫小宝，平时很乖的！众人见她神色癫狂，急忙跑开，皆不愿意搭理这个女人。
英娘崩溃的蹲在地上哭，绝望至极，她把她的小宝弄丢了，她不配做一个好母亲！
路人离得远远的，指着她窃窃私语，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挤进人群，告诉她：“大嫂，你可是再找一个身穿蓝色马褂，一双黑色虎头鞋的幼童？”
英娘一听，顿时抬起头，抹干脸上泪痕，上前抓着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你看到他了？他在哪里？他是我儿子！”
小贩挣脱开她，缓缓说道：“早些时候他在不远处的街口哭着找娘亲，可他又说不上来自己娘亲叫什么，又不知自己住哪里，最后我看到他跟着一个男子走啦！”
“走了？去哪儿了？往哪个方向走的？”
小贩摇摇头，回忆了一下：“那男子看起来挺有钱的，衣裳都是金线纹饰呢！你儿子跟着他吃不了苦的！至于去哪儿了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看他们是往城门口去了，大抵是出城了吧！”
英娘一听这话，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转身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
这十八年来，她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昭，从未发现过她儿大宝的踪迹，最终她还是回到了盛京。
十八年，他们母子蹉跎了十八年之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