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疯狗
“等等，那狗”
面馆老板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晚了。
狗狗已经来到我身边，在我腿旁摇着尾巴打着转。
“哇，乖狗狗，好狗狗，快让姐姐摸摸~”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亲人的小流浪狗，顿时心花怒放，甚至连怎么把它带回去怎么养都想好了。
虽不至于锦衣玉食那么奢靡，但准保它衣食无忧。
如果它还能惹我开心的话，日常随随便便开个小灶也是没问题的。
想着，我伸手去摸它。
手刚落到它头上的时候，它忽地变了副表情。
方才温顺乖巧的神情霎时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凶狠恶毒的目光。
我尚未反应过来，它已张口朝我的手咬来。
痛觉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
我的虎口鲜血淋漓。
我下意识从筷笼子里抽出一只筷子，狠狠向下一插。
一阵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温热的血液溅了我一手。
方才还在朝我发狠的恶犬此刻咽喉被一根筷子贯穿，正颓然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抽了两下便再没有动静。
“什么嘛……”
我小心翼翼地从身上解下帕子，擦了擦溅在手上的鲜血，垂眸，冷冷看着地上的尸骨，踢了踢。
“什么嘛，不知好赖的东西。”
不过，这下不就有红印泥了？
我俯身，食指沾了点那贱种的鲜血，在契约上如机器般冷冰冰地印下手印。
直到所有的纸都印上我的红手印，我才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完，我赶紧回过头朝两人甜甜笑道：
“抱歉啦，有时候是这样的，方才的提议两人再考虑一下嘛~拜托拜托！”
说着，我双手合十抵在嘴边，可怜兮兮地望着面前人。
他忽地就笑了：“小姑娘，你是在含沙射影么？”
“含、沙、射、影……”我将这个词在嘴里咀嚼了一遍，赶紧摇摇头，“没有的没有的，明明只是意外而已，怎么可能会含沙射影呢？”
哇，我已经都明示得这么明显了，说是含沙射影会不会太侮辱我俩一点？
面馆老板没搭我的茬，只是上下看了我两眼，笃定地说道：“小姑娘，你肯定没挨过打。”
“不，我挨过，而且很多次。”我收敛了脸上的灿笑，化作了淡淡的笑意。
垂眸，我摩挲着契约上的名字，温声朝他阐述道：“一开始我还会怕，别人一抬手就会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不过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大概会仰着脸笑眯眯地让他打吧。”
“不过呢，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今日他敢打我一巴掌，来日我就敢还他十巴掌，他敢打我两巴掌，我就还他二十巴掌，不管怎样这仇我都要报回去。”
“我就是要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知道，来日，他为奴为婢为犬为豕都好，只是休要在碰到我。”
说到这儿，我忽地抬眸看向面馆老板的眼。
他的眼里倒映着我的眼，那是一种极其空洞的眼神，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像是野生动物被捕杀之前的冷漠。
时间停滞了三秒。
三秒后，我与他相视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尴尬地别过头，无所适从地挠了挠脸颊。
“哎呀，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嘛，我会害羞的。”
面馆老板轻声低笑一声，从我面前拿过纸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又递给阿月：“写吧，这小丫头可不好惹，惹到她，咱们都得完蛋。”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是在开玩笑。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月竟然当了真。
他看着手中的契约，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分明就像是我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嘛！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分上一杯羹而已。
只要签下了这份契约，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别想下。
这下，契约上就有了三个名字。
“好喔！以后我蹭面就可以不花钱了耶！”
我开心得简直冒泡，顺便不忘好心嘱咐面馆老板：“哦对了，这张支票记得去宋氏银行兑换哦，虽然应该是没有时限，但还是尽快取出来比较好喔！”
“不着急。”他划了柴火点了烟，“中午了，你们是在这儿吃还是回去吃？”
“当然是！”
我刚想说在这儿，余光却不经意间看到阿月又在用指甲划自己的手背。
一下两下三下……
他划得很慢又很用力，只是几下，手背便红了一片。
我下意识去看他的眼。
他的目光正凝聚在一处，可他什么都没在看，只是凝视着一片虚无。
我立马改了调：“当然是回家去吃啦，不是我吹牛喔，我家兄长做饭可好吃了，一点也不输外面那些馆子喔！”
“哎呀，兄长，别再发呆啦，事情办完就该回家啦！”
我一把拉住阿月的手。
肌肤刚触上的瞬间，他不可见地打了个寒噤。
见是我，又勉强撑起一个微笑，十指相扣握住我的手：“好，回家。”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了阿月一个问题——
“阿月，你说，我表现得那么明显，怎么会是含沙射影？”
握着我的手忽地一紧。
阿月偏过头来看我，手里逐渐松了力道。
他抬起我的手，看我手上的伤口问我痛不痛。
我摇摇头：“我早就知道它会咬我。”
他想不通：“为什么？”
我看着伤口，答道：“流浪狗都是那样的，好赖不分，哪怕是对它好它也不知道，反倒以为别人是要害它，狠狠朝着好心人咬上一口，让人寒心。”
闻言，阿月神情一滞。
我感受到他的指尖在一点点变凉。
于是，我将他的手贴上我的脸，温顺地蹭了蹭，又补道：“但我不一样，阿月，我认人，我知道谁对我好，我永远不会伤害对我好的人，我会把对我好的人捧到和我一样高的位置，我会许他锦衣玉食，许他良田宅院，许他纸醉金迷。”
只要他能永远不离开我就好……
不过，我很清楚，我不是狗。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但某个时刻，我又和那些乱咬人的疯狗很像，无论谁惹到我我都能一口将其咬得鲜血淋漓。
谁都不例外。